第299章(第2/2页)
陆宁远咬着他,力气不大,虎牙下面的硬棱轻轻扎进肉里,不疼,口水渐渐濡湿了他的手。
陆宁远的舌头被他的手顶住,可他仍想说什么,又不肯张嘴松开,只发出呜呜的含糊声音,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刘钦忽然想逃,想躲开这里。
他是天子,天子需要在谁面前躲避,他需要避谁的锋芒?就是两军交战、矢石交下的战场上面,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无处容身,一心只想离开这把椅子,转到殿后,到一个……到一个他看不见陆宁远,也不会被陆宁远看见的地方。
如果他此时还有力气,能站起来,他定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把陆宁远远远赶走,他不听从就让人把他绑了扔出去,再让两个太医给他好好治伤,什么珍奇药物都给他找来。
可他没有。他几乎是瘫坐在椅子里面,胸口像被什么压住,愈发地喘不上气。
他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说了分开,陆宁远为什么还在这里,还要咬着他手,还要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他?
难道他没有自尊,也不知道自爱么?刚被他那样对待过,又亲耳听他说了分开,为什么陆宁远还不肯走?他两手都还脱垂着抬不起来!
他不知道记恨么?不懂得伤心么?他宁愿以后日日忍受么?他逼上来,难道不是想拿他自己的深情,来衬他的狰狞,衬他的卑劣,衬他的薄情寡义么?
他忽地恼恨,挪动着手,手指伸进陆宁远嘴里,往深处按向他的喉咙。
陆宁远被他刺激得干呕,胸口起伏,可是不肯把嘴松开,反而同他对峙一般,咬得更紧,口水从嘴边溢出来,挂在他自己下巴、打在刘钦膝盖上面,沿着手腕一点点浸入刘钦袖口。
刘钦忽然更想躲避,好像临空飞来万箭攒刺,只他一人留在正中。
不该是这样的,他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就该是都结束了。之前就是如此,他成功过一次,甚至不需要说些什么,只要他退一小步,咫尺便是天涯。他循着之前的辙轨,故技重施,没道理这次忽然失灵……大约是哪里错了,是有哪里不同?
看看地上!吴道子天下名画,一旦撕碎,也不过就是一张坏纸,干什么还往怀里揣?难道陆宁远真要如此,定要守着这已经破烂了的东西度此一生?
“你不愿意分开……”刘钦听着他自己的声音,好像也是从千峰之上飘来,“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朱孝轻声问:“陛下?”
他已经退回了平台下面,却呆住了。他虽然知道刘钦与陆宁远之间的关系,却从没有见过眼前这般场景,只觉着惊愕、荒唐、匪夷所思,一时只有瞪眼。
刘钦一惊,这才发现还有旁人在场,厉声将他们全都喝退了,一个不留,又竭力稳住声音,问陆宁远:“你是还想要什么?说话!”
陆宁远怔住了,两牙松了一松,刘钦便抽出手,同他分开。
他的手冰冷,陆宁远嘴里却热,抽出手时不是牙齿磕在上面的触感先消失,最先拂上来的是一阵彼此脱开后的凉意。
他抽回手,两人就彻底分开了。刘钦有一瞬间的后悔,又或者是别的,让他的心在胸口中翻过一下,猛然拧了一瞬。
可在疼痛还没消失的时候,陆宁远低下头,追上他手,一口又咬住了他。
“不……唔……”
刘钦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觉着疼痛忽然从胸口当中转到了手上。陆宁远这次咬的力气比刚才更大,让他疼得结实,更疼得不容置疑。
刘钦像被什么钉在椅子上面,哪怕钉住的只是他一片衣角,他也离开不得了。他轻轻问:“你不肯分开?”
陆宁远摇头。
“怎么样才肯?”
陆宁远一怔,随后又摇头。
刘钦身体微微前倾,用力看他,“分开之后,你还是做你的大将军,这案子查清之后,你也还是挂帅出征。什么都不变,也不行么?”
陆宁远轻轻一抖,如同剧烈失血,面孔飞快地白了,眨眼之间,就连双眼中的血色也跟着褪去。
可他跪在刘钦身前,叼着他手,仍是一动不动,固执得好像一座雕像,要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守到海枯石烂。
“这样也不肯。”刘钦低声喃喃,忽地又问:“可要是我不爱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