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第2/2页)
见了眼前之景,翟广既叹息,又敬重,更恼怒,知道这是周章困兽之斗,也是他的最后一击,便令士卒向着他四面合围而上。
既然周章不肯活,那就他给予他最大的敬重,让他临阵而死,不以俘虏而凌辱之。
外围的官兵深陷战团,无法抽身,在远处几十里外的地方驻扎的数支官兵也没敢支援,周章身边已经只剩下几十个士兵,但不知为何,各个对他都格外忠心,死到临头也没有投降之意,只护在他身前死战。
但没有用,强弱之势相去太远,并非决心下定就能如愿。
周章身前的官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了,到最后只剩下四五个人,在他身前,背对着他围了一圈。
周章曾被翟广救下一次,不论如何不愿再落于敌手,见大势已去,只有横剑颈上,猛然一挥。
却忽然,天外飞来一支利箭,最前面的叛军一声没吭,扑地便死,周章愕然顿住了手,同不远处的翟广一样,转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在两人的视线尽头,一面大旗高高扬起,如同张开的羽翼,这样远的距离,仿佛都能听见风扑在上面的猎猎之声,上面绣着一个“陆”字。
它来得好快,还没等看清它下面的人,那面旗已经翻过几座土坡,一眨眼到了两军阵中来了。
一时间,也不知来人究竟有多少,翟广军的士兵便纷纷人头落地。他们只知道敌人从什么方向来,却不知是什么人,挺身迎敌,可是在阵阵骑兵冲击之下,几无还手之力,仿佛只是任其宰割。
翟广站在高处,却看得清楚,这是一支官军骑兵,看马匹、看盔甲、看阵型、看士卒脸上的肃穆之气,就知道与之前的官兵不可同日而语。
不需要看那面旗子,他知道来人是谁了,可为何他竟来得这么快,为什么自己没探听到半点消息——难道他这一路未歇,竟赶在了自己的斥候前面!
顾不得多想,他连忙整顿阵型迎敌。
他的骑兵原本置于一侧,只在刚开始冲击周章军阵时用过,后来发炮以后,就让他们退到一旁候令,见陆宁远以千余骑兵杀来,忙令骑兵迎上,同时让步兵迅速列阵迎敌。
可是太晚了。陆宁远来得太快,同几年前两人初见时那样,甚至比那时更甚,他像一把刀子拦腰割来,所过之处,无不应声而断,奔马直驱,纵横决荡,便如疾风一卷秋萚,摧败他的精兵,竟好像摧枯拉朽。
这是怎么回事?
骑兵拦不住他,后面的步兵阵型刚一结成就被冲垮,这分明是轻骑,可是却像重甲兵那样所向无前,见者辟易。在他面前,自己那原本势如破竹的兵马反而变成了被刀劈中的竹子,节节贯开。
翟广知道,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整支兵马都要冲垮!
不得已,他只好下令鸣金收兵,以免这样下去,损失不可估量,最后看了陆宁远一眼,便即拨转了马头。
另一边,周章脱险了。他没想过这一战后自己还会活着,可翟广军在眼前陆续退去,数面尽绣熊虎的大旗下面,现出陆宁远的脸。
他没有死在江北,死在睢州,而是脱身出来,战功累著,乘胜南下,现在更是救下了他。再看见他时,周章不是感激,不是庆幸,而是对着他的面孔陡然怔了一怔。
在他对面,看见他的第一眼,陆宁远却是同样脸色乍白。一阵沉默的痛苦忽然落在他身上,有一瞬间,好像将他的魂魄都暂时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