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第2/3页)

熊文寿做过他上司,知道他是千杯不醉的量,也就熄了灌醉他套话的心思,悻悻放下杯子,让人斟满,心中暗暗寻思:既负王命,为何不把军队带来,只带了几十人?到底有什么用意?一顿接风的宴席,实在吃得食不甘味。

陆宁远吃得却也不多,同熊文寿一起喝了几杯,又道:“我在青州需要多住些日子,可能还要到处走走,请将军不必顾及我。”

这话说完,熊文寿心里更毛了,第一反应是朝廷派人走访,是为罗织他的罪名,准备对他下手了,飞快在心里把这一年做过的事情过了一遍。可转念一想,这等事要派也是派那些文官来做,何至于动用陆宁远?何况……

熊文寿偷眼向陆宁远脸上打量。陆宁远此来是绝密的,整个青州只有他一人知晓。

他乖觉道:“都督尽去走,一应行踪,末将绝不透露。只是……不知是否需要末将派人保护?”

“多承美意,不必如此。”

陆宁远站起来,这顿接风宴就算是结束了。

熊文寿按捺不住,走近了低声道:“都督,咱们两个也算有几分往日的交情,你给我透个底……”

“是不是朝中有人说了我老熊什么不是?”

“我此来和将军无关,请将军勿虑。”陆宁远一怔,仍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同样的话由他说来,就比旁人多几分恳切。

熊文寿看着他,心里想:他是个厚道人,不会骗我。又想:况且陛下宝贝他,真有脏活,也不会让他来干。一时倒也把心放下几分。

“承蒙款待。”陆宁远道:“怀音,你替我作陪吧。”

熊文寿早先受过刘钦的敲打,虽然陆宁远比他年轻、曾经是他的下属、又和他有过过节,却也不敢拿乔,客客气气送他出去,回来陪着李椹等人又坐了一会儿,思索片刻,道:“有日子没见,都督好像比之前瘦了不少。军中有几个大夫,医术粗疏,不敢同京中相比,但都督如果需要,我就把他们请来看看。放心,肯定和他们打好招呼,让他们严守口风,绝不泄露都督来到青州的消息。”

李椹早年跟着陆宁远,在熊文寿手底下很是受过些磋磨,见他今日言语间颇为恭敬,已十分不习惯,听他出言关心,更是连连道:“多蒙将军关心!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

熊文寿点点头,也就不再多事。

李椹却暗暗寻思,话虽如此,陆宁远近来状况的确不对,没想到连熊文寿这外人都看出端倪了。

同熊文寿又多吃了几杯酒,全了礼节,李椹就回到熊在城中特意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因为他们此行需要保密,所以住处偏僻,外面还有熊文寿的亲兵把守,陆宁远和他进出都要乘轿,免得让人看见面孔。

进到院里,护卫就换成了他们自己人。李椹下了轿子,问明陆宁远住在哪间,走到门口,看外面无人把守,故意不打招呼,推门便进。

陆宁远坐在桌前,闻声一惊,像从什么当中回神,猛然抬头,看到是他,不解道:“怎么了?”倒是没有生气之意。

李椹瞧向他手中拿着的东西,红红的一团,颇为惹眼,走近一看,好像十分眼熟,“这不是几年前陛下送的披风么,怎么现在还拿出来看,舍得穿了?”

陆宁远摇摇头,把披风慢慢展开。李椹这才瞧见,这披风竟被从中截断,断口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快刀割的,陆宁远手中的只有靠下的半片,这模样有些熟悉,让他想起……

“啊?这是你的,还是翟广的那条?”

陆宁远瞪了瞪眼睛,愕然看他,“是我的。”李椹敏锐察觉,现在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好好的……”李椹话音未落,自己顿住。

他想起来,翟广那件是和刘钦一人一半,陆宁远还曾拿刘钦的那半去招降翟广。这条披风陆宁远宝贝至极,破了个洞都要张大龙给补上,现在居然舍得给它一分为二,另外一半不用说,一定是在刘钦手上了。

他觑觑陆宁远的神色,“怎么,现在心疼了?”

陆宁远又摇摇头。

李椹看了他半晌,“老陆,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把我当朋友么?”

陆宁远微露困惑,“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当么?”

“嗯。”

“你答得敷衍,我也先暂时当真了。”李椹笑着说完,忽然把脸一沉,“可你当我是朋友,有难处怎么闭口不言?”

陆宁远怔然看他,“我没有难处。”

“和陛下有关么?”

陆宁远顿住。

“我就说。你把什么放心上呀?不就那么两样,随便想想就知道了。你和陛下怎么了?不会……”李椹神情怪异起来,“不会还和曾小云有关吧?”

“和她没有关系,和陛下也没有。”陆宁远把披风一道道折起来,攥在手里,“是我自己……我自己这些天有些奇怪。”

李椹心说,你倒自己也知道奇怪。“具体怎么个奇怪法?”

陆宁远沉默下去,把披风紧紧抓着,半晌道:“我有些怕……心里面像有手在拨弄,白天夜里都是。”

李椹愕然,“怕什么?”

“不知道。”陆宁远低了低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总得有个大概的吧,是人?是鬼?还是怕打不赢?”

陆宁远只是摇头不语。

李椹更加不能理解,恨他这幅茫然吞吐之态,犯起急来,恨不能抓起他肩膀摇晃。人都站了起来,手也伸了出去,忽然信使进来,原来是建康又来信了。

李椹知道陆宁远与刘钦每日都要彼此寄一封信,也不奇怪,自觉后退两步,坐回椅子里面,表示自己绝不偷看。

因两人的关系,陆宁远也不避他,当即拆看。

李椹在旁边瞧着,就看陆宁远神情先是紧张,随后松一口气,神情放松下来,好像还有几分难得一见的快活,认真读完,出了阵神,神情就渐渐凝重,恢复了这些天的悒郁之态,甚至比拆信之前尤甚。

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陆宁远回神,李椹出声道:“出什么事了?”

陆宁远被他的声音一惊,手在信纸上攥了攥,忙松开了,小心理平,“没有,陛下一切都好。”话虽如此,眉头仍隐隐皱着,叫人一个字也不相信。

可他没有出示之意,李椹再是好奇,也只能自己暗中猜测。

“那你回信吧,我先走了。”李椹站起来。按陆宁远的习惯,除非打仗的时候,军情紧急到一定程度,不然这种信都要当时就回,一点拖延不得,也不多留,起身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忽然听陆宁远在背后叫他:“怀音!”他心中一喜,忙不迭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