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害羞

他展开了那封信。

信上什么也没有写什么别的,不过就是陈述了一番那鸽子飞迷了路的事情,还有他先前写上去的问候的话语,一一仔细说了。

字迹确实是她的。

慢慢地抚平了小笺上的褶皱。指尖划过上头的墨迹,还带着一点微微柔润,仿佛是她指尖的柔意。

门缓缓地开了,李迎州才见同窗坐在椅子上在看着什么,不用说便知道,走上前去说道:“我见着那鸽子的翅膀刮伤了,应是先前就伤了,我抓它的时候没看清,手重了些,到我手上的时候蔫蔫儿的。我拿了点儿小米来,就着喂喂吧。”若是死了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他一晃眼,才见孟蹊案上摆着的那张小笺,漂亮得很,绘着柳叶儿,像是姑娘家用的。

拉了张椅子来,将那扑腾的鸽子放在了膝上,小心地喂了,问道:“你这是给陈婉送的信?”他默默地问了一句。

孟蹊看着他喂膝上的鸽子:“不是。”

李迎州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眉目好看,十分清秀,巍巍青松一般,只是长在了云州最偏僻的地方。当年他父亲好不容易做了官,又让贬了回去……就连书院的先生都可惜。

“不是陈婉?”他有些疑惑:“那还能是谁?”

孟蹊沉默地看了那张信笺一眼,神色微沉:“是个故人……”

他的反应实在是奇怪。顺着同窗的目光又去看那信笺,小心地拿了起来,也没见他阻拦,便看了一眼:“原来这小东西跑到人家家里去了……你怎么又说是故人?”这不是不认识么。

字迹只能算是清秀,看力道像是个姑娘的字。

孟蹊将信笺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又仔细收好了夹到书页中……她从前就爱用这绘柳叶的小笺,他外出办差的时候,时不时的就要送一张过来。她不用信纸,就喜欢用这样雅致的书笺。

“迎州。”他心中说不清的滋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去,窗外已经夜色浓重了。

李迎州低头喂着鸽子:“嗯?”而后才抬头瞧他。

孟蹊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唯有墙角不远处那丛被他砍了个干净的迎春,似乎冒了点芽尖儿出来,喉头微微滚动:“……没什么。”

李迎州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手里的鸽子都差点儿让他喂得呛死,又急急忙忙地出去找水:“我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他眼皮子直跳。

等收拾好那鸽子,擦净了手才道:“我就知道你有心事。从半个月前你染了病那时候起,我就觉着你变了许多。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将椅子拉到窗边,稳稳地坐下,摆出彻夜长谈的架势:“你说吧,我听着。”

孟蹊不觉与他说便能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长久地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

李迎州顿时哑了火,也不再逼问了,抱了那小鸽子便出了门,临走时想起来墙角那丛迎春花,眉心跳了跳:“你怎么把它砍了呢?我看那枝条儿还结了花苞呢,没多久就能开了啊。你这人真奇怪。”

他嘴一贯碎,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了便走了。

独留孟蹊一人在房中。

他也不明白……赵明宜喜欢迎春花儿,他看见这东西总是容易想起她。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喜欢她的,是姓赵的逼他娶了她。眼下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应该回到正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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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爵的旨意很快就下到了河间,引得河间人心攒动,尤其是沧州知州与同知大人,一大早便命人送了帖子到赵家恭贺,连带着底下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王夫人听见消息却是没那么高兴,正想着要送什么贺礼去呢,这下倒是犯了愁,与嬷嬷道:“他家出了个侯爷,那这门亲事就算咱们高攀了。颂麒还没有功名呢,在他们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那么年轻,谁家能抬得起头来。

嬷嬷道:“嗐,您担心这么多做什么。他们家还出了那样的事儿呢。家里的血脉都能弄错了。幸好三少爷定下的是五姑娘,若是那个抱错了的,可就麻烦了。我还听说……”顿了一下,又捂了嘴,不敢说了。

王夫人皱着眉头:“你听说什么了?”

嬷嬷看了眼门外,回过头道:“我有个远方表侄女儿,在锦衣卫指挥使张大人家做丫头,听说了点事儿……说赵家那姑娘是通政使大人的私生女。”真是好大一桩丑事。不过也没传出去,都说是抱错了。

王夫人摸了摸胸口:“我的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怪道这些日子都不见他们家二夫人出来走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出了这样的事,不是和离便是休妻,只能是这样了。那姑娘说不准还要撵出去。

“可惜了,是个齐整的好孩子呢。”王夫人喃喃道。

说完这些,心下倒是轻松不少。至少王家家风不错,没人能指摘什么。一下子也平衡了,让人备起礼来。

而四合巷这边,林娉早得了那位的问询,一早便到了女儿的房里,自掀了帘儿喊她:“你今儿有事情要办呢,快起来罢。”摇了摇女儿的肩膀。

赵明宜眼睛还疼着,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娘您怎么过来了?”她母亲这些时日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张妈妈说离开赵家后,她的心病似乎也好了。不怎么头疼了。

林娉道:“昨日你哥哥过来,他与我说,今天要带你回赵家。”她知道是去做什么的。

她是赵老大人带回来的孩子,总该有个来处……无人知道。看这样子似乎也是要告诉她的。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赵明宜听懂了,她看了林娉一眼,搂上她的脖子,贴着她道:“没什么的,我都没见过我的父母,从来没有见过……您就是我的母亲,不会变的。”这件事她知道得够久了,却一直没有好奇过。

她是贩夫走卒的孩子,还是王公贵胄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是林娉养大的,那便是她的女儿,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换了身衣裳,随意吃了些东西,刘崇便过来请她了。

还未出垂花门,她的心跳便加快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脚下,不住地问刘崇:“哥哥在前面等我吗?”说完,她又觉着不对。

哥哥这两字,从她口中喊出来,真是有些……他们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

刘崇从昨日起便将心提了起来,就算听出了小姐口中不一样的意味,也不敢有半点反应,只道了一声:“是。”

爷在姑娘面前柔和,对着他们可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冯僚上回做错了事,回去领了板子,现下几乎已经算得上发配了,根本说不上话。方才还递了信儿过来,让他请小姐忙帮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