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页)

卢植:“此外,我会尽快想办法,为刘玄德谋求一个官职,以便你们行事。”

孙轻张了张口,总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点什么,比如说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一句他不认识的刘玄德。

但想想陛下在给卢植写信的时候提起刘备,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他们聪明人隔空对话,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又吞咽了一下,将话收了回去。

“好了,时间不多,你们尽快离开。”

一声宣告开城门的鼓声就在此时,震碎了安静的夜幕。

卢植面色一变,见司马防已折叠着帛书往袋子里塞,迈步走出了房门,将那锦带夺来,塞入了孙轻的怀中,“速走,不必耽搁。”

“啊……”孙轻的后背被人一推。

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卢公保重,远处就已隐隐传来了府中下人向此地走来的响动。

为免徒生事端,孙轻不敢再留,转头就走,带人从墙头翻了出去。

他也不敢离此地太近,匆匆向着靠近郭区的贫户闾里靠近,以免被人察觉出他与司马防联络的端倪。

站在逐渐有了人声的街上,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锦袋,确认了它的存在,方才松一口气。

那是他要带回去的信。

“要是按照咱们黑山军往日的作风,听到司马建公不肯走的时候,您就该上手抢人了,怎么今天——”

“去你的!”孙轻啐了他一口。

那同行的下属闪身一躲。

孙轻这才瞧见,这家伙就趁着他发愣的一会儿空当,已钻入这临近的粟市上买了一袋麦饼。麦饼刚刚出炉,在秋日尚显寒凉的早晨冒着热气。

他将手一伸,对方立刻会意地递了一块过来。

“没听那卢公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吗?既然他们留在这里更好,我们回去也有交代……”

干什么!总不能说那卢植早年间统兵,确实有些门道,让他都忘记自己的老本行了吗?这多丢他的面子。

孙轻啃了口热饼,腹中空空的感觉终于被压了下去。“咱们走——”

事情已经办完,他们该回去了。

可突然间,远处爆发出了一阵嘈杂声。

“……”

“让开!”

“闪开!”

“驾!”

一声声惊呼迎面而来。

孙轻眼神一飘,立刻面色遽变,身形灵巧地向着路边避去,同时向着身旁的其他人发出了一声散开让路的轻喝。

纷杂的马蹄声上一刻还在远处,下一刻就已让人见到,一行奔马撞翻了数处早市的摊位,惊起了呼声阵阵。

孙轻摔在一处沿街的挡板之后,小心地抬头张望,赫然看到,远处一行骑兵毫无顾忌地冲撞过境,口中用他听不懂的俚语叫嚷着什么。

熹微的晨光里,竟是随风送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再度伸手摸向了怀中的信件,唯恐有失。

只因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已辨认出,那横冲直撞的骑兵,正是董卓麾下的西凉铁骑!

他们甚至全不在乎这是一处洛阳百姓在城东摆弄的小市,只是因为他们恰巧从东面折返即将回城,便纵马踩踏了过来。

眼尖的孙轻还认出,在他们的马侧还挂着一颗颗头颅,被蓬乱的头发挡住了面容,只有并未干涸的鲜血爆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把把雪亮的刀就执在他们手里,张扬到令人不敢靠近,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刚入洛阳不久的边军能有的嚣张态度。

“这群人如此做派,将来必要落个千刀万剐的下场……”

孙轻心中暗骂了一声,却又忽然险些惊呼出声。

只因他忽然看见,那名递他麦饼的下属为了帮人搭一把手,退开晚了一步,正与那疾驰而来的西凉铁骑错身而过。

他躲慢了。

糟了!

可孙轻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一把长刀就已肆无忌惮地凌空斩落,劈在了那年轻人的头上。

他圆睁着眼睛,只看到一蓬鲜血泼洒腾空,一颗头颅也被那抽刀的西凉人一把抓在了手里,草率地缠进了“战利品”中。

像是惊觉孙轻在这一幕惊变前愤怒得想要跳起,一旁的下属死死地将他按向了地面,强行压住了他的动作。

只有暴躁而混乱的马蹄声里,一口西凉腔调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都接近洛阳城下了,别这么嚣张。”

“哈哈哈,不就是多一个匪寇吗?”

“哎,你那儿有几个?”

“……不知道,回去再数吧,反正一刀一个的,这剿匪战绩能吓一吓那些大官了。”

……

孙轻呛了一口的尘土,脑袋里像是被一把大锤狠狠地砸了一记。

一袋抛起的麦饼沾着血色滚到了他的面前。

还没等他坐起,就已一阵反胃,“哇”的一声把刚咽下去的那块麦饼吐了出来。胃中的酸水也仍在不住地往上冒。

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席卷全身:“他们……”

他们怎敢如此!

他明明见过地里不长粮食,蝗虫摧毁庄稼,所以百姓没有粮食,只能造反,从官家的府库里夺来救命的本钱。

他也亲手杀死过人,不是见不得血腥的软蛋。

可他还从未见过这样荒唐的场面。在这个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有人当街行凶,干出着杀良冒功的事情。

仿佛是用一种最为惨烈的方式,扯碎了最后一块太平的遮羞布,也打破了他心中一种不知道为何仍然存在的希冀。

当他再度抬头的时候,街道上已不见了这一众人等的踪迹,只有一条像是被暴风席卷的街道,和数具没了头颅的尸体。

其中,也包括那个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同伴。

秋风冷得出奇,然后慢慢的,才有冻住的哭声,发出了涓流的声音。

……

“陛下!”

司马懿跑入院中来喊人的时候,刘秉已对着面前的干菜看了好一阵子了。

这干菜前几日他还见过一次呢,正是那位阿婆抱着的风干鹅肠菜。

他思前想后,还是怕老人家吃这东西吃出腹泻的毛病,然后因为年纪大,引发一连串的问题,甚至丢了性命,干脆指挥着人去扯了一坛子野菜,胡掰了一个理由,把那些鹅肠菜换了回来。

可换回来之后,他又有些犯难了。

他能换得走这位阿婆手里不方便当粮食的鹅肠菜,却无法让所有人都不在饥荒中吃这种东西来活命。

他更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能够改变这个时代的气候。

东汉末年的“小冰河期”真的威力十足,明明还未入冬,已冷得出奇。

他好像也只能帮这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