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包围……”麴义先是被刘表的这句答复惊了一跳,却又忽然目光炯炯,“好!好一个包围州府,不得令人走脱。尊使说那韩馥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正可让他看看,何为速战速决!”

这西凉虎将起身便去调兵,看得刘表眼皮一跳,不知这其中是否还夹杂着某些私怨,并不只是怀才不遇而已。

不过,这一句改口的“尊使”之称,对于刘表来说,已达到了此番前来说服韩馥的目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反正也不是由他来头疼的。

说来也是好笑,麴义的一行精锐随同刘表直逼高邑而去的沿途,韩馥治下的官员几乎没有产生任何一点警觉,只当麴将军是接到了韩馥的调任。

若是沮授还在冀州担任骑都尉,或许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妥,对他做出拦截,但此刻,竟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麴义领兵夺取了高邑的城关,由刘表和他各领一路兵马,从两侧包围了高邑的府衙,韩馥都还被蒙在鼓里。

仿佛于他而言,最应该发愁的事情,不是他这冀州牧应该听从谁的号令,而是,自打荀彧、沮授等人离开后,他这“名士”的分量削减了不少,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办才好。

唉……

他刚将这一口气叹出去,便忽然听见了外面的响动。

但还不等他出声询问,一名仆役就已匆匆地跌进了屋中,“使君!使君!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韩馥皱眉惊问。

“……麴将军带兵,擅闯入城,守城的士卒前去阻拦,直接被当场拿下了!”

城门口两军争斗必然会引发动乱,也立时有人前来报信。

韩馥脸色骤变:“麴义他疯了不成!带兵进犯州治,他要谋逆吗?”

“他是不是要谋逆,我不知道,但你韩馥,却真像是要谋逆!”方才就已被报信的仆役扑开一扇的大门,在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与惊呼声中,又被人踹倒了一扇。也让这句回答气势汹汹地扑到了韩馥的面前。

韩馥惊得后退了两步,也顿时在迫近眼前的甲兵中,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不仅没能来得及发觉,麴义忽然调兵离开了原本的驻军之地,还没能在城门被夺的时候接到消息,利用府兵拖延时间。

他韩馥,一个冀州牧,竟被困在了府衙住所,还是被自己的将领所包围的!

先有袁绍在渤海起兵,后有沮授辞官而走,现在……

现在眼看着是有人干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当堵门的甲兵让出了一条窄路,让那说话之人得以迈步而入的刹那,韩馥原本想要向麴义发出的质问,猛地被堵在了喉咙口,“你……”

韩馥的底气顿时被削弱了:“刘景升,怎么会是你?”

方才的惊变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光觉得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那到底是谁的声音。

直到这身量高大,发须微白的长者迈步而入,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忽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刘表,刘景升。

居然会是他,来到了此地!

“我不能在这里吗?你是想说我应该因为身在洛阳,被董卓挟持前往长安,不该出现在此地,还是说,我身为汉室宗亲,无权指责你这个按兵不动,左右逢源的人,实有叛逆之心?”

韩馥:“……”

刘表眼见韩馥沉默,仍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望向他身后的精锐,冷笑了一声:“韩文节,别看了,麴将军可不像你一般,上不能响应天子之召,下不能安社稷黎民。他既知洛阳天子有收复冀州之心,当即表示绝不与你一并同流合污,故而领兵助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韩馥指尖有一瞬的颤抖,却仍是强打起了精神,一掸衣袍,走上了前来:“什么叫做同流合污,什么叫做叛逆之心?如今天下有两个皇帝,尊谁为主尚未有定论,我不欲冀州卷入乱斗当中,让好不容易才休养生息人口恢复的冀州再陷战乱,有什么错!”

“韩馥。”刘表冷漠地吐出了两个字,眼中的讥诮一览无余。

韩馥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先前还尊称你一声韩文节,是因你我早年间总算有几分相识的交情,你以袁氏门生的身份跻身朝堂,也混出了个名士的身份。但你刚才的那句话,偶尔说出来骗骗你自己也就算了,还要用来骗我吗?”

“冀州名士崔烈,向先帝的保姆行贿五百万钱,买了个三公的位置,向外说什么自己是想要得个高位向先帝进言,可实际上连他儿子都不信这话,说他父亲浑身铜臭,士林之中更是大加笑谈。你韩馥的名声还不如崔烈,担任冀州牧的所作所为,更是比之买官升迁还要可笑!”

他能骗得了谁?

韩馥的脸色立时煞白,却见刘表在训斥完了这句之后,不疾不徐地寻了个位置坐下,仿佛不是登门来拿人,而只是来作客的。

这异常坦然的表现,看得韩馥面颊抽搐了两下。可他的反抗,也仅限于此了。

若是他此刻仍掌握着高邑的大权,大可在此时将刘表赶出去,权当没听到这几句指责,偏偏刘表尊奉洛阳皇帝的命令而来,却没有直接来向他问罪,而是先说动了麴义,掌握了此地的主动权。

韩馥刚想到这里,就见一个年轻人忽然被人一脚踹进了屋中,随后就见,麴义甲胄在身,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他惊怒交加地转头,怒视着麴义,一声暴喝:“你放肆!”

麴义全没将韩馥的这话当回事,也效仿着刘表,找了个位置坐下:“放肆?再放肆的事情我也做了,还缺把你儿子踹过来这一件事吗?尊使都说了,你这是叛逆,不是保境安民,你哪来的自信,还将自己当成是冀州牧。”

被踹进来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惊恐地退到了韩馥的身后,终于避开了麴义冷冽如刀的眼神,喘过了一口气来。

可对于韩馥来说,此刻同时面对两人的逼迫,还在身边多出了个拖油瓶,简直就是被人将光鲜亮丽的表皮一把扒了下来,随后踩踏在了脚底。

他咬着牙,振声道:“好,就算说句实在话,我不是因为冀州的百姓,才按兵不动,但这叛逆又从何说起!”

“弘农王被废黜帝位,乃是朝中大臣一致通过的事情,是过了明路的。你说我是袁氏门生,那我听从太傅之言,接受了由皇子协接替皇子辩成为皇帝,有何不对?四方官员短缺,太傅等人建议提携士人,解除党锢,由我出任冀州牧,向皇帝效力,有何不对!”

“我当然知道,洛阳的这位陛下,在河内起兵气势昭昭,一举收复洛阳,洗雪前耻,但我这冀州牧的官职却不是由他所封!我不在此时响应败退的董卓,只先做好我这个冀州牧,又有哪里不对?为何要说,我有叛逆之心。若是这样说的话,最先支持董卓废立的朝臣算不算叛逆?天下间无有响应的官员算不算叛逆,叛逆者岂止千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