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更)(第2/3页)

在座众人彼此看了看,总觉得沮授这话说的,似乎还另有未尽之言。但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就各自点头,示意对此了然。

“最后,律法用词,尽量减少生僻字的使用,免得法令传播困难。但若势在必行,以言辞达意为先,不必非要遵从这一条。”

沮授朝着众人颔首示意:“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诸位了。”

因临近洛阳各州的卷宗,仍在向此地运来的路上,这支临时成立的立法队伍并不能即刻开工,而是先各自在洛阳寻一落脚之地住下,自明日起,摸索这新律的成书框架。

更准确地说,是因陈纪和陈群到得最迟,由人接待他们前往预留出的宅邸。

陈群和这带路的人攀谈了两句,才愕然得知,此人竟不是个简单的领路随从,而是陛下委任的城门校尉,因往来于河内与洛阳之间传讯,才恰好不在陛下的身边,而身在此地。

又因某种缘故,自告奋勇地来给陈纪父子领路。

陈群竟不知该不该说,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他们入关时就听士卒说到过孙轻的名字,也提到了他作为陛下元从的特殊地位。

可现在,却是孙轻一副敬仰的表情,看向了他们父子。“难怪陛下说,多读书是有用的……”

陈群不知为何,有些想要后退一步,避开孙轻的视线:“……将军何出此言?”

孙轻连忙摆手:“别紧张别紧张。”

他一边说,还一边笑了出来:“哈哈,要不是你们提醒,我们还一时半会想不到,原来这票选将领一事,还可以投袁绍呢!”

“你们不知道,这消息一出,就被换班戍守的士卒送到了洛阳。然后啊……”

孙轻原本笑的动静还不大,可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就难以避免地想到了今日早上看到的场景,突然笑得有些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那些士卒中,有一部分人是已先投了票的,虽然这选择艰难了点,但总算给出了个答案,把投票用的竹片交了上来,结果一听还能投袁绍,全来把这竹片给要回去了。”

“多亏二位,多亏二位……”

孙轻在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先愣住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还真是个绝佳的选择!

相比于让这些士卒纠结万分,觉得投了谁都是对不起某位将军,还不如投个“众望所归”的,起码戍守洛阳的士卒都心安了。

至于袁绍心安不心安,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孙轻兴高采烈地说道:“二位此来,在律法上如何不说,在这件事上,却是先立了一大功了!”

要不然,他又为何要来看看,这陈氏父子是何许人也呢?

陈群沉默了一下,竟不知这引导风尚,到底该不该说是件好事。

他迟疑着问道:“可这票选结果若真是袁绍,陛下会让他……”

会让袁绍这位世家贵子去养鸭吗?这职位若是真落定了,往后谁还记得袁绍曾为司隶校尉,只知那养鸭大将了!

孙轻一脸理所当然,仿佛陈群问了一个好生莫名其妙的问题:“为何不能?”

袁绍若能得票最高,也就证明了他在军中,是士卒心中的无用将领之首,不仅对陛下无功,甚至有过。这样的人,被末位淘汰去牧鸭,有什么问题吗?

他都该谢谢陛下对他的恩赐了。

如今抵达洛阳的各位“贤才”,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只能从事胥吏的工作,因陛下置身河内的缘故,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到。若是这些人知道,这牧鸭,是被陛下器重的沮授提出,朝廷今岁的大事之一,恐怕会对这个职位抢破了头,真竞争起来,还不知能不能轮到袁绍呢?

还轮得到他嫌弃?笑话!

当孙轻赶赴河内,将此地的结果告知陛下的时候,也果然听到,刘秉在翻阅了片刻呈递上来的统计后,忽而失笑:“这安排也好。”

袁绍此人,毕竟是有些本事的,在方今这个各方都缺人办事的时候,真让他什么都不做闲置着,还真是有点浪费了。

他和沮授说,希望对人依法定罪,也并不是一句托词,而是真打算将其付诸实践。

若是袁绍真能改过自新,从牧鸭做起,抗衡司隶常见的蝗灾,以保住百姓的庄稼,那也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劳改赎罪的典范。

往前的事情,便就此翻篇,不必再提。

至于袁绍可能知道他和刘辩身份有异?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刘辩自己都乐得只做个协助朝廷匡正礼法的官员,而不是那个让他提心吊胆的皇帝,觉得他推断出的“真皇子”刘秉,要远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这样一来,光袁绍在那里一头热有什么用?

同样心中有所怀疑的刘表,现在不是也好好地做着冀州牧了吗?

荀攸却在旁,听得有些不太乐观。

他也是出自世家名门,深知这其中有些人的傲气。

虽说袁绍论起出身,本是庶出,但自过继给伯父后,他在家中的话语权就不小,也多得家中长辈提携,才能在年纪不算大的时候就在朝中担任要职,成了司隶校尉,还比袁术更多地涉及到袁氏内部对于家族前程的安排当中。

这样的人,享受够了家世所带来的便利,等同于是在朝堂之中,习惯了先走捷径,再凭借能力办事,真能接受这样一个官职吗?

他会不会觉得,陛下仍对于他引董卓入京一事有所怨恨,不仅褫夺了他的身份和家财,现在还要用这样的官职来嘲弄欺辱于他?

明白人会知道,陛下是真希望他能借此“要职”好好反省,认真做事,有了拿得出手的功绩后,自有其他位置可做。

对于已走入了死路的人来说……

“公达,你在想什么?”刘秉忽然瞧见,荀攸一派神游天外的样子,开口问道。

荀攸也不怕将话说出来,“臣是在想,袁绍他会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能理解陛下遵从众意,让他牧鸭治蝗的良苦用心?”

刘秉道:“可我已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了,但愿他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出路。”

相比于袁术这个先上山挖薯蓣,后去凉州装匈奴逃兵的人,袁绍这个去处真不能说是差,甚至该说是再好没有了。汝南袁氏失去了财力,也在朝廷上失去了袁隗、袁基这些重臣,若要光复家业,治蝗怎么都比守仓库好。

前程都摆在眼前了。

袁绍难道看不出吗?

哪怕是心中怨怼,也该忍辱负重,先寻求立功的机会。

刘秉笑了笑,向荀攸道:“若是公达还不放心的话,那就在调度官职时,再多告诉他一句,他如今在军中是这样的名声,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望他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