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二更)

青州人多称太史慈讲信义、有本事,真是一点不错。

他对太史慈的信任,也完全没有白费。

他真的把人带来了,更是与白马义从,以及其余幽州精锐一并,杀得黄巾大败溃逃!

好,太好了!

孔融可不会反思,为何人数众多、实际战力并不强的黄巾,能把他这一方国相围困在此,眼见下方,公孙瓒所率的精兵无人可挡,只觉自己也该当即刻出城,带兵前去与他们会合,叫黄巾贼子知道,北海并非无人。

可在他刚要迈步而出的刹那,太史慈一箭射上来的提醒,又跳入了他的眼中。

“不得出城”。

四个字,醒目而直接。

“国相,我们在此等着吧……下面刀剑无眼的。咱们的士卒又……”

一旁的亲卫也在此刻低声说道,后面的话不需要多说,孔融也很明白。

这朱虚县从被黄巾围困到现在,已是一月有余。虽说县中存粮不少,但为了防止真出现缺粮的情况发生,县中守军的食物供给是有限的。打眼望去,守城士卒大多面有菜色,还因长期处在这敌众我寡的受困环境中,提不上多少力气。

这样的兵力加入到战事中,能起到多少作用?

那刀剑无眼,更是让孔融却步的重要原因。毕竟,又不是人人都有太史慈一样的好眼力,好箭术。

若是公孙瓒领兵来援,他这孔北海却不幸死在了乱军之中,对外说出去,上报朝廷,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孔融的脚步微不可见地向后挪了一点,眼神却仍在追踪着公孙瓒的行动:“是……是该在城中等着。”

可这着实是一段煎熬的等待。

哪怕是对训练有素的士卒来说,临战阵亡后引发的恐惧,也足以让他们溃退而逃,更何况是黄巾呢?

惊呼,惨叫,大喝,求饶,不绝于耳。

就在孔融抉择于是否出城追击的时候,在白马义从惊人的破坏力和凿击军阵的能力面前,青州黄巾早已阵型大乱,接连有黄巾试图冲过混乱的人群,从此地逃离。

此种情形,简直是让管亥咬紧了牙关。

他怎么会想到,局势变化发展得这么快。

只是出兵拦截敌军慢了一步,就会让他们直扑大军,造成今日的局面!

在溃逃的浪潮面前,哪怕此刻黄巾仍是数倍于幽州军的兵力,管亥也不得不一边组织着精锐维系队伍,一边下达了命令,让众人向着反向于朱虚县的方向撤退。

什么围城,什么攻杀孔融,现在都已成了泡影,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管亥回头一看,就见杜长与张饶跑得比他还要快。

后者一向惜命,他是知道的,而前者的表现,就无疑是让他心中一沉。

这意味着,杀来此地的幽州军和试图招安黄巾的杜长没有关系,没有交情,为了避免死于乱战之中,他也必须要走,那就更不用提把人拦下来。

“走!随我慢慢撤离!”

管亥强忍着心中的慌乱,仍没忘记自己是此地的黄巾渠帅,不该只如丧家之犬一般退走。若是他此刻落荒而逃,恐怕此地的黄巾,将会即刻变成青州地界上的流民,再不成体统。

他是被公孙瓒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前提是,没丢了自己的兵卒。

他只是恨,那公孙瓒自己也在辽东,没有半点向洛阳表态的消息,凭什么要为了个孔融,打到他的头上!

“渠帅!”

“渠帅当心!”

一前一后的两声惊呼忽然自远处传来,惊得管亥匆忙循声回望,便蓦然看到,他在极力有序后退的同时,公孙瓒丝毫没有杀戮上头,已是自撤退的大股敌军之中,锁定了为首者的位置。

公孙瓒目光如炬。

荀攸一句“弃械不杀”的态度,让他足以断定,陛下因手底下有黄巾出身的将领,还是要用这些聚集成群的黄巾!在方今人丁凋零的情况下,这些人也确实不能死得太多。但必定不是让他们再以效忠某位将领的方式存在。

因为打从孔融带兵来袭,说降失败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退不回去了。

在边境摸爬滚打长成的公孙瓒懒得去算什么旧日情谊,或者迷途知返,只知道在某些时候,杀人就是最好的镇压手段。

就像此刻!

白马,本是战场中最为醒目的标志,也最容易在混战中,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可来去如风的白马义从,好像根本就不受这个规则的限制,公孙瓒更不会怕这样的危险。

在那一番迅速的思量后,他做出的也只有一个决定。

“杀!”

杀!

白马义从,从来不是分散行动的个体,再如何醒目,那也是敌军当中穿梭而过的一条白龙,游龙窜行,直取管亥。

或许打从一开始,管亥放弃了守营,出于拦截公孙瓒和孔融会合的想法,直接让士卒在外列阵对敌,就是一个最错误的选择。

只因对于公孙瓒这样的边境武将来说,没有掩体没有壁垒没有出众的重甲防御,就没有任何一点东西能拦得住他!

当管亥仓促聚集了一众士卒结阵应战的刹那,公孙瓒的长枪已到面前。

那一阵午后日光下的眼光缭乱,分不清到底是那一支银枪挥舞所致。

管亥一声怒喝,以手中长矛捅向了已近在咫尺的敌人。

当听到一声招架的动静,自战场的混战中传出的刹那,他顿时心中一喜。

因为就在同时,错杂的绳索与长刀也已从不甘等死的黄巾士卒手中挥出,向着公孙瓒纠缠而来,试图将深入敌军当中的公孙瓒留下来。

可远处的张饶看到这一幕,却已惊恐地几乎要喊出声来。

他此刻并非公孙瓒的头号目标,也就还有那片刻的余暇,去留意战场上的情况,恰好见到,当管亥发出那奋力的还击时,公孙瓒还做了一件事。

他行云流水地抽出了腰间另一把杀人的刀,借着战马的腾挪,挑开了管亥的兵刃。

而在此刻,他的手中还有一把兵器。

战马之上的公孙瓒没有被幽州牧压制的愤懑,没有早年间因身份低微而来的限制,只有与胡虏作战打磨出的招招精简,却也招招致命!

长枪拧身而刺,甚至是在管亥还没彻底脱离先前得手的侥幸时,就已贯穿了他的咽喉。

袭来的剧痛,让管亥发出了一声濒死的呜咽。

可公孙瓒尤不放心,借着战马的前冲,长枪狠狠发力,将人钉死在了地上,方才缓和下了几分神情,确认自己真已在乱军之中,取了敌将性命。

他也直到此刻,方才收刀还鞘,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