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麻烦得很!(第2/2页)

他抖着手啜一口茶水:“彦章言之有理,是老夫蒙昧愚钝,以后还要劳你多上心呀。”

“是下官的本份。”陈琰道;“既然大人赞同下官的提议,那就开始议事吧。”

“诶,好。”

……

他们回到敬一亭,钱祭酒在众人的目光中落座,陈琰也坐在一旁。

一众属官朝陈琰下跪参拜。

谁料陈琰低声喝止:“学官于衙署之中不必跪拜,以示尊师重教,你们没读过《会典》吗?”

马屁拍马蹄子上了,众人噤若寒蝉。

“我是谁,想必不用多说,圣恩破格超擢,就是让本官辅助钱大人,改善国子监现状的。”

钱祭酒不迭点头:“嗯,对。”

陈琰道:“方才钱大人与下官通过气。各堂从即日起,举、贡、荫、例四类监生,全部按照学规训条出勤坐监,统一归绳愆厅管束,不得缺勤,告假不得超过三日。

钱祭酒:“啊,是。”

“钱大人反复强调,监生不论出身均要一视同仁严加管束,再有胡作非为者,一律依学规处置,该打的打,该黜的黜,该送官的送官法办。”

钱祭酒:“唔,善!”

“不管出身如何,入监既是进学,读书就要有读书的样子。若有人非要自轻自贱、自暴自弃,那就另寻他处,不要留在此地坏我国子监的名声!”

整个议事,钱祭酒共说了不到十个字,余下属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好恭声应是。

陈琰的到来,给这座气派的官学笼上一层乌云。

一时间,各堂博士、助教严抓课业堪比酷吏追比钱粮。

钱祭酒又令监丞日夜赶工,将监生自入监以来所犯过错系数列出,一条一款的处置。

绳愆厅日日大门紧闭,里面传出痛呼哀嚎之声,监生们各个噤若寒蝉,国子监的气氛仿佛一夜之间回到开国之初。

监生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弹劾钱祭酒和陈司业的奏疏也如雪片般飞进内阁,都察院召二人谈话,发现他们所行之事皆遵照法典,没有一丝一毫违规。

陈琰放出话去,祭酒大人有言在先,开国之初有监生不服管教而生事,太祖下令在国子监门口矗一根旗杆,将监生头颅砍下挂在旗杆之上,以儆效尤。

这下连怨声都不敢有了,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别说辱骂师长了,馔堂里打饭的杂役手抖都不敢吱声。

……

三月二十五日,累日以来的春雨终于停歇,阳光透过薄暮,唤醒了宫墙内的飞檐走兽。

这是每三年一度的举世瞩目的时刻,来自两京十三省各地数万万学子,经过严苛的层层筛选,仅剩三百余人站在奉天殿外的广场上——景熙四年的新科进士。

文武百官分列于丹陛两侧,听鸿胪寺的官员宣读名次。

不出意外,陈敬时考取了二甲第三十六名。

陈琰唇角微抿,相当靠前的名次,当然,比他这个状元还是逊色一些啦。

御街夸官之后,平安和祖父祖母重新回到承天门外,不但接到了小叔公,还碰到了陈琰。

陈琰一身红色朝服,三梁冠,银钑花带,满目喜色。

叔侄二人相视无言,想到三年前那段晦暗无光的日子,又各自有些怅然。

平安不由想起那句话,正义只会迟到,但从不缺席。可是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靡费的光阴谁来补偿?受伤的心灵谁来慰藉?

回家的路上,平安将小叔公的进士巾戴在头上玩,看着车窗外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他又重新高兴起来。

“小叔公,我以后要做一个明辨是非的好官,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让好人受委屈!”

陈敬时性子洒脱,被革除功名未必显露痛苦,金榜题名也未必欣喜若狂,平安说话时的那股认真劲儿,倒让他眼眶发红。

回到家里,陈敬时作赋一首:“兴家之子,如待琢璞玉,其质纯美,其性坚韧,其实……”

余光一瞥,见一只沾满墨汁的小爪子伸向他新得的《牧牛图》。

“陈平安,不要动那幅画!”

随着他一声断喝,“兴家之子”如一阵疾风,掀飞他满桌纸张,消失在大门口。

陈敬时重新提笔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其实,麻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