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精力过人啊。……

待三个锦衣卫酒足饭饱,六太保将筷子一拍,对众人道:“这里暂由咱们的人接管,杨大人和各位大人得跟咱们走一趟。”

杨忠的声音冷下来:“下官可以跟六爷去,但各卫所武官必须回去,主将虚悬,若是敌人趁虚而入……”

“嚯。”六太保道:“原来您也知道‘趁虚而入’。”

杨忠有些心虚,莫非朝廷都知道了?

但不见上谕,不见驾帖,杨忠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他就不相信,一队锦衣卫才多少人,他这都司衙门有数百名亲兵,怎可能都被控制?

“六爷,这里是九边要塞的军衙,便是兵罗大人亲自来了也不能随意干涉军务。”

六太保笑道:“如果我偏要干涉呢?”

“那下官可就要送客了。”他喝一声:“来人!”

花厅大门再次打开,门前轩敞的庭院里黑压压站满了兵卒,举着火在台阶下候命。

看衣着不是锦衣卫,更不是都司衙门的亲兵——是宣州卫的一支骑兵,一名指挥佥事身拾阶而上。

“末将林锐,大人有何吩咐?”

这话不是问杨忠,而是问郑行远。

郑行远离京时,平安将一个锦囊交给他,让他务必抵达晋州再拆,于是他到任第一步就是迫不及待的拆开锦囊,里面写了一个条子:“新人设:讲排场,喜逢迎,好大喜功,蠢笨如猪。”

结合语境,郑行远很快理解了“人设”的含义,平安让他当草包,他就不折不扣地当草包,平安那么聪明,一定还有后招!

于是他一个人唱了三个月的大戏,此时终于卸下伪装,却不自觉开始发抖,强自镇定道:“将诸位大人请至巡抚衙门回话。”

“是!”

晋州省城衙门林立,都司衙门与巡抚衙门相隔不远。

夜晚寂静的街头行人稀少,零星几家摊子锅灶已经冷了,摊主正在收摊,便见一群锦衣卫带着二三十个官员从都司衙门出来,身后跟着一支骑兵,压着十几箱账册浩浩荡荡往巡抚衙门方向开进。

路边,一个年轻些的摊主一边吃瓜一边唏嘘:“乖乖,好大阵仗。”

“低头,不该看的别看。”年老的摊主提醒他。

“这是把都司衙门抄了啊……”年轻摊主道。

老摊主险些把他脑袋按进锅里。

……

巡抚衙门戒备森严,守卫是平时的几倍之多,一行人从正门鱼贯而入,大队骑兵便守在仪门之外,只有林锐随之进入大堂。

院中满是手执火把的亲兵,堂前摆好了香案,顾宪一脸肃容,负着手站在檐下,胸前的獬豸张牙舞爪,身旁站着个五品服色的官员,正与佐贰官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台阶上坐着个七品官袍的小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吃瓜。

见众人进来,少年绕到回廊,朝那器宇轩昂的宣州卫指挥佥事跑去:“舅舅!”

“平安?”林锐颇感意外,一把将少年拎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看您啊,惊不惊喜,高不高兴?”平安道。

“高兴。”林锐冷峻的脸上浮现笑意,将他放回到地上:“舅舅的盔甲太冷,回头抱你。”

“我早就不要人抱了。”平安道。

“真乖啊。”林锐掐掐他的脸,由衷地夸赞道。

陈琰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酸溜溜地说了句:“在家时吵着要来侍奉我,这会儿又说来看舅舅,舅兄不要信他的鬼话,就是四个字——不想上学。”

林锐笑意更加显然:“天天都是上学,该闷坏了,偶尔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平安非常赞成地点头。

陈琰无奈叹气,这些人啊,真是太惯孩子了……

见众人到齐,顾宪从台阶上下来,对众人道:“诸位,这么晚请大家过来,是有上谕传达,烦请体谅则个。”

其实大部分武官是问心无愧的,否则也不会在酒宴上争相介绍自己的功劳,因此顾宪还算客气,对陈琰道:“先传陛下旨意吧。”

于是众人按文武尊卑列班站好,向北而跪,齐呼万岁。

陈琰从随从手中拿出封着火漆的圣旨,当着众人的面拆封打开,朗声念道:“兵部武选司郎中陈琰,奉旨向晋州四品及以上文武官员问话。”

众人齐声道:“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陈琰道:“朕去岁惊闻漠北军攻破石门山一带,长驱直入三百里,烧杀掳掠、生灵涂炭!朕想请问诸位,石门山卫所守军五千余,漠北军八千余,何故半日之内冲破防线?我大雍军户父死子继,何故兵部备案的世袭武职数额与军报阵亡人数大相径庭?边陲缓冲之地被漠北军蚕食侵占,养马放牧,何故军报未有一字体现……朕令陈琰分别问话,尔等须据实回答,倘有半句虚言,以欺君论处。”

……

一场数日的大雪,将晋州的天空洗刷得清明了许多。

八扇大门紧闭数名锦衣卫把守在堂屋门外,一众官员排成两列,先文后武,依次进入堂中问话。

堂内居中坐着一脸肃容的顾宪,左手边是陈琰和郑行远,右手边是林锐和三位太保。

陛下钦点督办的军机大案,仆从自然不好进入,只有顾宪最信任的书吏在做笔录,平安一个人担起了端茶倒水的活儿。

审问三十名文武官员,不但费口舌,费体力,还废笔墨,平安一壶一壶地烧水,一池一池地研磨,出了好一顿牛马力。

审完了案子,顾宪还夸他:“小小年纪,能陪大人熬夜办差,精力过人啊。”

陈琰一脸认同:“自幼如此。”

审问完毕之后,晋州的文武官员暂时被扣押在巡抚衙门二堂,传令各卫,由佐贰暂代职权,顾宪和陈琰、郑行远迅速整理笔录,誊写案卷,令人拿到二堂给他们画押捺印。

这时魏家派人来,想接魏四老爷回家的。

顾宪微哂:“他还想回去?”

便毫不客气的将来人打发走了。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魏家来了重磅人物,昌平侯魏良和他的大伯——魏家如今的族长。

魏大老爷是闻名乡里的贤达,一脸的慈眉善目、谦逊有礼,昌平侯在他身边倒成了个没有主见的陪衬。

这就是他不愿意回老家的原因,族里这几年发展得太快,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则他根本没有话语权,只是每年送上一大比孝敬,供侯府在京城的花销,具体事由一概不报。

魏良是个貔貅性子,来者不拒,既无心也无力去关心族人的状况,横竖长姐是皇后,姐夫重情义,对他们魏家恩宠备至,他压根没想到家里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哦。”顾宪听到随从奏报,面色平静地道:“那就请他们一并去二堂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