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3页)

谢怀瑾希望所有的人都好好爱辞盈。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

他谋划了半生的事情在辞盈面前变得迂回,他取舍着最后也要用年少厌弃的权势去保护在意的人,他看着自己在软肋上刻上辞盈的名字。

出门时,街上的人手中都拿着灯笼。

一人一盏,多是些少男少女,好似是漠北这边独有的节日。

谢怀瑾轻咳嗽着,遇见一小贩向他推销灯笼时,也买了一盏。

哪怕是年少时也少有这般的机会,谢怀瑾走在漠北的大街上,五月的夜晚算不得凉爽但也还不算燥热,青年穿着一身白衣,头上只简单簪了一根木簪,易容的面容虽普通气质却是掩不住的矜贵。

有思春的少女娇笑着将香囊递到青年身前,谢怀瑾只低头温声道:“多谢,但我已有夫人了。”

少女们也不介意,反身问起谢怀瑾家中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怀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漠北的人比长安的人热情,见谢怀瑾不答就笑着追问,良久之后,谢怀瑾也只是说:“像春花。”

生长在春天的花,带着春天独有的生气。

少女们交头接耳,最后说:“你一定很爱你夫人。”

人群走后良久,谢怀瑾才捡起地上的灯笼。

他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字,人生中第一次,他安静地走到了河边,随着其他人一起放灯笼,灯笼只能在河面上漂泊很小的一段路,然后就没入水流了。

谢怀瑾轻声咳嗽起来,又想起那些少女们说的话,他好像不觉得自己爱辞盈。

书中的爱不是他这样的。

他用帕子抹去唇角的血,又觉得好像不重要。

爱又如何,辞盈并不需要他这样的爱。

辞盈需要什么?

想来想去,谢怀瑾也只想到“权利”二字,辞盈只有真正拥有了权利,才能自由。

一个人爱一个人赋予的权利,到底只是一种变相的枷锁,为此他甚至想杀死宇文拂,更何况自己。

谢怀瑾起身,觉得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夜晚。

只是回去路上,不知如何下了雨。

漠北的天气就是阴晴不定,谢怀瑾同旁人一起在茶棚中躲雨,这也是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人群离他很近,他得以近距离看芸芸众生,原来很多人挤在一起的吵闹是热腾腾的。

茶棚摊主送上的免费茶水是谢怀瑾此生喝过的最粗劣的茶,但他仍旧一点点喝完了,只放下杯子就开始咳嗽,躬身用帕子掩着不想打扰到其他人。

这一生权势给了谢怀瑾很多东西,但从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权利。

他跻身于茫茫发人群中,发现自己也只是人群中普通一人,外面的雨愈来愈大,周围的人开始唉声叹气,推搡间谢怀瑾又咳嗽了起来,一把伞从后面递过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让谢怀瑾身体僵住。

辞盈挤到他身边,轻声道:“我见你一直在咳嗽,是不是身体不好,我这里恰好有一把伞,你拿了伞去前面酒楼避避雨吧,茶棚敞开风雨太大了,人又多。”

朱光有些犹疑看着身前的人,眼眸在青年脖颈处打转,但雨水沾湿了衣领并看不出什么。

面对辞盈的好意,谢怀瑾只是摇了摇头。

辞盈轻声道:“无事的,这伞是一件茶棚摊主的,改日你替我去还了就是。”

谢怀瑾还是摇头,一言不发。

辞盈就放弃了,毕竟也没有硬塞别人伞的道理。

她只是认出了这青年就是宇文府宴会上她误认为谢怀瑾那人,但适才隔近了看,觉得应该不是,青年脸色苍白,身上有很重的药味,苦涩的,闻了让人鼻子发酸,又听见他一直咳嗽,才忍不住开口。

朱光在一旁问辞盈雨小些了她们要不要先回去,辞盈还没说话就看见青年一人匆匆走入雨中,背影单薄,她要开口的声音又压下来:“......为什么有伞也不用啊。”

朱光抱住辞盈的胳膊:“不管了,我们先回去吧,等会雨又大了。”

辞盈不知为什么又向青年走的地方看了两眼,朱光问辞盈在看什么,辞盈说:“好像雨又大了。”

朱光一看,还真是。

又等雨小了一些,辞盈和朱光才回去。

路上辞盈一直有些走神,朱光扶住差点摔倒的辞盈,轻声问:“辞盈,怎么啦?”

辞盈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心绪有些乱,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听见这话,朱光脸色凝重起来:“昨日辞盈你说的猜测可是真的?”

辞盈垂眸:“七八分。”

不能完全确定是因为信息不够,但如果宇文拂这些年的确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再结合她和朱光这些日在王府打听到的事情,那兵符在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她想的那一处。

辞盈看着窗外的雨,轻声道:“我们明日再去还伞吧。”

朱光点头,她们今日本就是去看看灯笼节再去还伞的,但行至一半又下起了大雨,本想直接赶回来但雨实在下的太大就躲了躲,太晚了,等雨小一些就先回来了,伞自然没有还成。

晚上睡觉的时候,辞盈下意识锁了门,想起什么眼眸看着锁。

她说不清心里的不安。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她只要再等一*个时机,等她拿到兵符再劝服燕季,等安排好漠北这般的事情就能回江南去和茹贞她们汇合。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辞盈解释不清心中的心慌,她总不会觉得事情太顺利了是有人做局,全天下有这样恶趣味的人只有谢怀瑾,但谢怀瑾的确不在漠北,如果他在,看见她在燕季手上伤成那样早就出来了。

这个念头在辞盈脑海中浮现的时候,辞盈有些许茫然。

她没有忘记谢怀瑾在江南放的那些人,手捏在门锁上,良久之后才放开,桌子上的蜡烛将她的影子拉长,她垂着眸走到榻边坐下来,缓慢地褪去衣裳。

等辞盈睡过去,外面的雨就停了。

漠北另一处。

烛一烛二带着大夫进去,谢怀瑾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不靠近完全看不出他在发高烧,烛一对着大夫说:“我家公子淋雨回来就发了烧,麻烦您看看。”

大夫上前去把脉,越把越蹙眉:“胡闹!”

胡闹的人在昏睡,烛一烛二听着大夫训斥:“病成这样还出门,出门就算了还淋雨,生怕病不死,糊涂,生的好好的怎么也是一个糊涂脑,这病......唉,还知道看大夫,大夫看了也叹气,去烧一壶水过来给我烫针,老夫去去公子体内的寒气。”

烛二出门去烧水,烛一听着大夫训斥。

一直到床上的人醒,大夫也没有停下,谢怀瑾安静地听着,脸上全是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