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页)
她倔强地抬起头,却见青年一双平静的眸。
不知道为什么,辞盈心猛地一跳,她好似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青年的眸光逐渐变得温柔,温柔之后是无尽的平静。
他的语气也是,他先是同辞盈说:“对不起。”
辞盈倔强着眼睛看着他,青年现在其实很狼狈,药汁混着呕吐的清水挂在脖颈流淌到衣服上,还有些许血的痕迹,但青年既没有用帕子擦拭,也没有唤人进来处理,只是就那样看着辞盈。
辞盈开始心慌,然后,就听见了青年平静的一句:“辞盈,我们分开吧。”
一句话将辞盈定在原地,她不可置信看着谢怀瑾,不敢相信他们两人之间先放弃的人竟然是谢怀瑾。
辞盈眼眸中积蓄着泪水,倔强来倔强去却倔强着说了一声“对不起”,她拿出帕子给青年擦拭,手都在颤抖,她有些慌乱地解释着:“我、我只是担心你,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前面说的也都是胡话。”
谢怀瑾却很安静,整个人。
好似这并不是他今日才做的决定。
外面大雪纷飞,青年安静地看着面前的辞盈,辞盈红着眼看着他,见谢怀瑾不说话,两句好话过后又开始倔强着脸:“如果是因为今天我说的话,我道歉了,谢怀瑾,我道歉了......”
她甚至靠近了谢怀瑾一些,再和婉的话她已经说不出,但态度已经足够好。
平日这样,谢怀瑾就不会计较了。
她正想说她再去给谢怀瑾端一碗药回来,刚转身就听见青年平静的声音:“辞盈,我不想再呆在漠北了。”
辞盈的身体僵住。
谢怀瑾看着辞盈的背影,记忆中他看过许多次,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轻声说:“过两日我就回长安了,烛一烛二留给你,有什么不好做的事情交给他们。”
辞盈受够了这种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行为,捏紧拳头,眼泪倔强着不掉下来。她咬着牙说:“随便你,你爱去哪去哪,日后你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她身后,青年想说什么,却见辞盈“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谢怀瑾安静看着辞盈离去的方向,又咳嗽了起来。
他觉得辞盈说的对,他日后死了也和辞盈没有关系。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何辞盈永远天真地奔赴自由。
但现在好像明白了,因为从某一刻开始,他开始比辞盈更希望她得到自由。
他太重了,压在辞盈的背脊上,让辞盈看不见远方和未来。
辞盈是鹰,原该在山头翱翔,却因为他被困在谷底。
他看见她的背脊日益沉重,几乎要被疲惫压垮,他吐的每一口血都成为辞盈身上的枷锁,咳嗽的每一声都牵动辞盈的神经,这一切太重了。
谢怀瑾舍不得了。
他的辞盈是这个世界上最心软的人,一言不发将这一切都承担了下来,她很好,她太好了,于是谢怀瑾不能如此自私地留在她身边,那样他就太坏了。
辞盈那么好,于是谢怀瑾也不要做一个很坏的人。
像幼稚的过家家一般。
幼稚的谢怀瑾决定离开。
病痛,苦难,折磨,这些都应该被他带走。
自由,未来,和爱,这些应该是始终心软善良的辞盈得到的奖赏。
谢怀瑾幼稚地扮演起英雄。
他人生中明明有过很多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但只有这一刻,他决定放弃的这一刻,明白了什么是“爱”,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明白那些情愫原来要被称之为爱,他想想,觉得他的爱太卑劣了。
辞盈不该得到他这样的爱。
他第一次觉得如果李生在也好,李生能给辞盈的爱,一定会比他的更健康更美好一些。
但辞盈这么好,后面也会遇见更好的人。
没有他之后,辞盈的人生光明而美好。
如果......如果他不是谢怀瑾就好了,日暮窗外的雪停住之际,青年平静地想。
......
另一边,辞盈摔门而出,嘴里一句“我恨你”颠簸良久,到底将其咽了回去。
她乘着马车离开,不想去燕府,也不想去宇文府,在漠北的大街上,一时间竟然觉得无处可去。
马车问辞盈第三次时,辞盈报了一个住址,入门后寻了一处最偏的房间住进去。
是泠月和泠霜的宅子,她从前来过两次,只这几日泠月和泠霜都在燕北军中,她应该见不到。
看不见谢怀瑾,辞盈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将头埋在手臂交叠的地方,眼睛干涩异常,最后忍不住哭起来,委屈将心间萦绕得哪哪都是。
就算她说话没有那么好听,但她也是关心他......
辞盈一边对自己说“随便他”,一边又在睡梦中惊醒,看着空荡的房间下意识想出门看看谢怀瑾却想起来她不在那个宅子里了。
这时辞盈都没有觉得谢怀瑾真的会走。
她根本不觉得谢怀瑾想回长安,她熬着性子不认错,毕竟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同谢怀瑾闹着脾气,其实更觉得是谢怀瑾在和她闹脾气,但她没有错,她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甚至,烛二来问她要不要为谢怀瑾送行的时候,她还是咬着牙生着气要说“不要”,她一边忙着燕家军的事情一边查着当年她娘的事情宇文舒到底动了什么手笔,真相其实就在眼前,但辞盈想寻到一个证据。
用很多的事情将自己堆着,辞盈逐渐就忘记谢怀瑾了。
有一日想起来时,是化雪的时候。
老人们常说,病秧子都是化雪死,因为化雪比下雪冷多了,辞盈委屈着生着气,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忧心,她想着下次烛二来请她她就顺着台阶下了,一直等到化雪完也没有看见烛一烛二的人影。
每日她处理完公务,想着可以去见谢怀瑾时,就想起来她们吵架的事情。
有一日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烛二那日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如若重要的事情以烛二的性子早就说了,辞盈一边想着,一边还是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她想,她就是见见烛二,烛二有话对她说她才回来的,和那个叫谢怀瑾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嗯,没有。
等马夫将马车停在宅门前,辞盈冷着脸去敲门。
一声未应,两声未应,辞盈有些想走,毕竟被拦在门外很丢脸,她一边轻声骂着谢怀瑾一边却又徘徊在门前,最后寻了个暗卫出来带她翻墙。
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整个宅子里面一点人气都没有。
辞盈一路走到谢怀瑾房间前都没有看见人,她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犹疑地喊了“烛一”、“烛二”的名字,然后是颤颤巍巍的“谢怀瑾”的名字,但没有,空荡的院落除了她的回声没有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