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主父偃的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齐国的纪太后对于王太后的外孙女并不欢迎,不用想也知道,她既然心心念念的都是让齐王王后生下齐王的子嗣,又怎么会给自己侄女招来这样的劲敌?
那可是当朝太后的亲外孙女,靠山大得很,若是稍有个慢待,心生不满,一状告回长安,在天子与太后跟前抱怨几句,这就是个大麻烦啊!
但王太后毕竟是天子的母亲,纪太后回复得很委婉,说齐王后宫中王后嫔御都已经完备,不敢委屈这位贵女,还请太后收回此念。
但对于主父偃的女儿这个顺带的,纪太后就没这么客气了。
被派来齐国负责这件事的宦官徐甲本来就是从齐王宫中选上去进宫的,作为老领导,纪太后训斥起来毫无压力。
“你本是我齐国一个卑微贫贱之人,受了齐王的恩惠才能得以去长安伺候天子,如今不想着勤谨办差回报恩者,倒是会给旧主子找麻烦了,王太后的外孙女也就罢了,以太后之尊,料想你们也不能相抗,可主父偃算是个什么东西?靠着在天子跟前谄媚逢迎摆威风,当年他来求见,连齐王宫的大门都进不来,他的女儿又是什么了不得的淑女不成?这样的身份,也想往我齐王宫里硬挤?真是不知好歹自寻难堪。”
事情没办成,徐甲只能失望地回了长安,但是他能主动求来这个机会,又敢担下主父偃的委托,说明他是个胆子大脑子聪明的灵透人,回宫后,他面见太后的时候,说的是另一套说辞。
徐甲首先表示,经过自己的努力,齐王被他说动,已经打算答应迎娶您的外孙女来,但是呢,他在齐国时却察觉到了别的不好的事情。
徐甲很严肃很惶恐地表示,齐王品性有瑕,且为人浪荡风流,恐怕迟早也要像是昔日的燕王那样不得善终,终身大事,太后您可要思虑周全啊!
王太后听了这话也就信了,只道此事作罢,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主父偃那里还要有交代,这位不好糊弄,徐甲也没扯谎,他舟车劳顿跑了一回,事情没成还被骂了一顿,心里还憋着火呢,恨不得纪太后倒霉才好,于是就把事情原本告诉了主父偃,包括纪太后那些轻蔑侮辱之言。
主父偃闻言怒不可遏,他觉得自己已经显贵登荣,今非昔比,可纪太后居然还拿往日的狼狈来嘲笑他,这对于一个已经有些内心癫狂的半黑化老年人来说,简直是忍不了啊。
主父偃怀恨在心,干脆利索地下手了,他很快就向刘彻告发了齐王乱|伦之事,并谏言道,齐国地富人强,这样的地盘应该由天子近支宗室来掌控才算安稳,既然有此把柄,就该杀一杀齐王的威风。
刘彻深以为然,他是一个权欲很重的天子,从推恩令就能看出来,他恨不得把天下的藩属全都收归中央才算如意呢,既然齐王自己不检点,那就别怪他了,从齐国收回几个郡县也是好的。
主父偃主动请缨,以天子使节的身份前往齐国查明真相。
昔年被齐王拒之门外,前不久又被纪太后侮辱,主父偃只想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这一次,他是以天子使节的身份前往齐国,力主“穷治”,往死里搞齐王。
心知自己的事情暴露了,且前有燕王自杀国除,齐王也绝望自杀。
齐国顺利收归中央朝廷,主父偃大仇得报,春风得意地回了长安。
但事情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先前的推恩令已经让诸侯们大大地不满,如今皇帝又逼迫齐王自杀国除,这其中都有主父偃的出力,他算是让大家恨透了,若是就任由中央这么折腾下去,他们这些藩王一个个被逼到死角,那就晚了!
藩王们奈何不了刘彻,但是主父偃的把柄可不少,他在齐国办案审查期间,就没少公报私仇徇私舞弊,更是收了不少诸侯国地贿赂——他在天子跟前挑拨几句,齐国就完蛋了,谁没点荒唐事啊,大家都怕主父偃又发疯,万一下一个是自己呢?还是捏着鼻子给这人送点礼物破财免灾算了。
现在的主父偃那是飘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就是帝王心腹,面对这些贿赂,他收得很利索。
但总有人看不惯他。
在诸多诸侯王中,首先开始反击的,是赵王刘彭祖,他与刘彻都是汉景帝刘恒地儿子,关系比一般诸侯要亲近许多,而且最重要的事,他与主父偃也有旧怨,为保平安,他给刘彻上书告发了主父偃。
刘彻本来没想处理主父偃——这么好用的一把刀,伤了多可惜,何况主父偃只是顺应他的心意办差,并无大过,至于徇私受贿,在大事面前,刘彻觉得可以宽容一下。
但奈何主父偃这人人缘实在是太差,一时间上书参奏他的,还不只一人,出了诸侯们,还有大臣们,其中,公孙弘的话让刘彻犹豫了。
“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入汉,主父偃本首恶,不诛无以谢天下。”
天下人都看着哪,陛下您贪图藩国之地逼杀齐王,咱面子上不好看啊,为今之计,是要推出一个替罪羊来平复天下沸议,这个替罪羊,就是主父偃。
当皇帝,玩儿政治的人,心都黑,刘彻斟酌过后,把主父偃下狱了。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游学四十年,就风光了这两年。
但李盛觉得,以主父偃的糟糕性格,就算这一次刘彻心软,他早晚也会有一劫躲不过去,他看了太多例子了,从杨廷和到年羹尧,这些人哪个不比主父偃功高位尊?人一飘,就出事儿。
李盛没有再更多地关注这件事。
随着一场秋雨,元朔三年来了,这一年,宫中的气氛一直很压抑。
王太后在一场风寒后高烧不退,病好后身体却迅速虚弱下去,仿佛忽然老了许多,冬去春来,她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常年卧床休息,到了夏天,她开始昏睡不醒,在六月份,王太后病逝在一个雨夜。
刘彻很难过,这些年来,就算母子之间有什么隔阂,在生死之间,那些小事也算不上什么了,他现在印象最深的,是当年母亲尽心竭力为他筹谋太子位,在灯下皱眉的样子。
幸亏卫子夫在四月就产下了小公主,休整了两个月,身体也基本恢复健康,要不然,这繁琐的礼仪程序,对于一个气血亏虚的产妇来说可是不小的挑战。
李盛日夜陪着刘彻,窝在他怀里,时不时用翅膀把旁边的汤品推过来提醒他喝,刘彻最近状态很差,为母亲去世伤心的同时,他还要操心国事,尤其,最近的草原上也正在遭逢巨变。
在这一年的三月,匈奴的首领军臣单于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