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07(第2/3页)

江尚雪知道自己救不了妈妈,但是他还有机会救下贺临。

他总得留住一个……

终于,身下的人呛出了一口水,眼睫轻轻地动了动。

江尚雪几乎脱力地跌坐在了一旁,终于松了口气。

本想等贺临醒过来跟他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江尚雪反而退缩了。

他的勇气全部用来跳下冰湖把贺临捞起来,已经没有多余的勇气跟他告别了,就好像只要他不说,他们就不算分别一样。

更何况,妈妈还在等他,和父亲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不应该继续浪费时间。

随后江尚雪站起身拿起了书包,裹上外衣,转身就要离开。

吕一尘看着远处跑过来的大人,又看向准备离开的江尚雪,不解地开口问他:“你要走了吗?你不等他醒了?还有,你就这么走了,等下我怎么说?”

他冷得浑身发抖,点了一下头说:“随便你怎么说,我要赶车,来不及了。”

吕一尘被江尚雪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那我替贺临谢谢你,要不是你,他今天就要淹死了。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他的,让他亲自去谢你。”

闻言江尚雪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急匆匆道:“不用谢我。如果贺临问起,和他说,是报答他的饺子。如果他没问我……就算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江尚雪心里却还是有一丝希望的。他把贺临救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说不定妈妈还能挺过去,说不定这不是他和贺临的最后一次见面。

怀揣着最后的希望,他在贺临的人生之中第一次不告而别。

等江尚雪一路跑回大姨回家,头发和衣服上的水已经冻得结了冰。可是他来不及再换衣服了,就那么湿漉漉地拿上了行李,下了楼。

父亲已经等在楼下了,开车的是他以前的同事。

看他浑身透湿,大人们都很惊讶,问他怎么了。

父亲不让他和别的孩子一起玩,他也从没和他说过贺临的存在。

江尚雪低着头没说实情,他撒了个谎:“想走近路,没留神掉在湖里,自己爬出来了。”

如果是往日,这样的情况一定会被父亲责骂,可是那天,父亲什么也没有说,他的眼神空洞洞的,仿佛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那神情让他有点害怕。

因为要急着赶路,也没人有时间等他换衣服了。

那位同事人挺好的,和父亲说让他在车上换吧,随后拿了块毛巾给他,也没责怪他把车弄湿了。

坐在后排,他终于从书包里取出衣服,一件一件地换了,可是刚刚在冰水里泡过的身体还是冷的,怎么唔也唔不热。

他的心跳咚咚的,一边担心着母亲的情况,一边想着贺临不知道怎样了。

赶到医院时,天色都快黑了,他和爸爸就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等,谁也没心情吃晚饭。

大概到了十点过后,他就开始发烧了,额头滚烫,头晕晕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发抖,他强撑着坐在走廊里,甚至不敢和父亲说这件事。

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好消息。

命运不会始终眷顾同一个人,贺临的奇迹,终究没能降临第二次

母亲从里面推了出来,脸上盖着块白布。

这种事情,就算是再怎么做好了心理准备,到了真正遇到的那一刻,还是会觉得突然。他的眼泪从眼眶里不停地流出,怎么擦也擦不去。

作为家属,他们一路跟着走到了太平间,完成了所有的手续。

父亲这时才转向了他,似乎刚刚看到他的存在。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却平静:“你妈妈她死了。以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接下来,他连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就是浑浑噩噩地一直发烧。

父亲无暇给他很好的照顾,还好此时的江尚雪已经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他看着药盒上的说明,到时间了就自己爬起来去吃。后来他连药也懒得吃了,迷迷糊糊的就可以梦到妈妈。

第三天,父亲把他从床上拉起来:“今天火化,你得和她道个别。”

连日的高烧让江尚雪的脑子晕晕的,人也是木的。

大人们哭,他也就跟着哭。

从追悼会,火化,再到把骨灰送到这座骨灰堂,一套流程走完。

他抬头看着骨灰坛上黑白的照片,才回过神来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妈妈了。

后来他从父亲的口中,以及凭借猜测知道发生过什么。

父亲在做卧底时抓到过一伙毒贩,自此就被对方的人悬赏标记。

所以父亲才会带着他和母亲不停地搬家,所以他会不停地转学,所以母亲被人注射过毒品,所以她后来会死。

母亲去世以后,他们搬到了下面的县里去,他也换了另外一所学校。

自此以后,在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里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忽然转变了态度。县城里的工作不忙,他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儿子的训练和教育上。

但是那种训练绝不是一位父亲在悉心培养自己的儿子,更像是在锻造一把为了复仇而生的利器。

长期生活在这种高压下的江尚雪甚至觉得,其实在母亲死去的那年,父亲就已经疯了,而他也正在疯魔的路上挣扎前行。

父亲吃着吃着饭会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江尚雪,你该恨那些人的,就是那些人害死了你妈妈,你该给你妈报仇。”

可是当年伤害母亲的人都已经入狱,还有的被判了死刑,他不知道该向谁报仇,大概是那些漏网之鱼,还有所有的罪恶吧。

从那时起,母亲不再是江尚雪的港湾,而是成为了他噩梦和压力的起源。再次入梦的妈妈也不会温柔地抱着他,只会哭着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强大起来,什么时候可以为她报仇。

攀岩,游泳,跆拳道,搏击,射击,驾驶……

他的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每天不到六点父亲就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只要稍有懈怠,就会被父亲连声质问。

“你怎么好意思睡觉的?”

“你怎么可以幸福?”

“你应该去杀光那些人。”

父亲要把他培养成最无坚不摧的利刃,曾经磨掉了他所有的情感。

到后来,父亲把他的名字都改了。

他给他起名容倾,容是天理不容的容,倾是倾尽所有的倾。

那是父亲下给他的诅咒,他必须与那些罪恶而战。

江尚雪已经没有了活在世界上的意义,活下来的只能是坚守正义的容倾,为此披肝沥胆,不死不休。

父亲去世的那天是他高考后的暑假,父亲要去出任务,让他自己出去吃饭,两人刚走到楼道口,父亲的胸口就中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