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31(第2/2页)
男人虽然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糕,却对他格外严格,似乎是把他视作了要光宗耀祖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一旦他的成绩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就会受到父亲的责骂。
他本以为这次的成绩还挺好,在吃饭的时候和父亲说自己考了年级第二,还说得第一的是个叫做江尚雪的转学生,他摇头叹息:“要是没有他,我就是第一了。”
没想到父亲非但没有表扬他,反而忽然暴跳如雷地骂了一句,然后就开始抽出皮带打他。
皮带狠狠地抽打在了他的身上,皮肉被打出了道道血痕,他完全不知道这顿没来由的打是因为什么,他在屋子里发出惨叫,就连母亲也来劝阻,直到父亲言语不详地说了一句:“你输给别人可以,输给他就不行。”
他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后来在学校里,他躲在人群之中,对那个人更为关注。
江尚雪不光成绩好,长得也比他好看。
他吸去了那些女生的目光,就连贺临都会偶尔看向他。
不过那时,他也就是隐隐约约地有些嫉妒而已,并没有更为强烈的感觉。
后来一天吃饭后,父亲却和他说起了在监狱里听来的八卦:“江尚雪的娘好像是在戒毒所里呢,是因为被老八那帮人注射过毒品吧……该死的,怎么没人给他扎上一针?”
听到了这个了不得的秘密。
那一瞬间,他的双目睁大:“真的吗?”原来那个所谓的“好”学生也是出自这样的家庭。
父亲看到了他的表情,冲他一笑,“当然是真的。”他开口道,“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学校里的同学们。”
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并不关心其中的原委,按照父亲的话去做。
一个吸毒者的儿子和一个小偷的儿子相比,甚至要更为恶劣吧?
那样的话,人们看向他的目光,就再也不会像是过去那样了吧。
他看不得江尚雪高高在上,想要看着他跌落神坛,想要把他拉到泥里。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在学校里的贴吧还有公告栏上散发这则听到的消息,人们果然远离了江尚雪,甚至有一些家长闹到了学校里来,直到老师给隔壁班开了班会,才把事情压了下去。
他没想到,江尚雪竟然有个做警察的父亲。
而他也终于知道了父亲讨厌江尚雪,说他不能输给他,还让他去学校散布消息的原因。
因为他父亲就曾经被江尚雪的爸爸抓到过好几次。
这样一来,他更讨厌,也更怕江尚雪了,见到了他,就像是见到了猫的老鼠,会自动靠边站,但是看向他的目光却带了恨意。
不管怎样,在学校里终于没有人再和江尚雪说话了。
但是这似乎对江尚雪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江尚雪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他似乎并不需要朋友,也从不和人亲近。
他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依然会在一些考试上压他一头。
他的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这些事反而让他感觉到更郁闷了。
而且他发现,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他们有那么多的共同点,但是骨子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甚至是水火不容,誓不两立的。
他渐渐地把江尚雪定为了他思想里的仇敌。
每次听到他的成绩高于他,每当在校园里看到他,他就在角落里恨得咬牙启齿。
但是他还会自我安慰,至少他让江尚雪没有朋友了,这样他有困难时就不会再有人去帮他,他就会和他一样,是个可怜虫了。
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打听他的消息,会不自觉地和他做比较。
直到那天晚上,他听到江尚雪拿着贺临给他的那把铁锹,却在责怪贺临不说实话。
看着贺临用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语气哄人。
他才知道,贺临和江尚雪的关系非常好,远比在学校里看到的还要好。
可那个人不是他唯一的朋友吗?他们明明是先认识的。
那瞬间,他在后面抬起了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眶发涩,恨得咬牙切齿,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哭了就是输了,眼睛里可能会留下血红的泪。
他一直觉得,贺临是他这段不长的生命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是他在黑暗之中的救命稻草,是他和班级,乃至是正常世界的唯一连接。
这种情感无关任何的情爱,只是少年之间的友谊。
说是他害怕孤独也好,还是占有欲也罢,贺临都是属于他的,是这个世界上他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他一直认为,他把贺临视作最好的朋友,那么贺临也应该这么来对待他。
可他最好的朋友,却在他需要时,把铁锹给了他最讨厌也最害怕的江尚雪。
在那个瞬间,那个得知了事情真相的瞬间,他就开始正视自己和贺临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好。
他一路细细地想,终于想明白了。
他只是贺临众多朋友中的一个,他并不特殊,这样的朋友关系还是全凭贺临的心情,主动权并不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不能接受友谊的变质,不能接受贺临把他排在别人之后。
更不能接受他的朋友和他的仇敌关系很好。
他的人生可太糟糕了。
冬天的欣城,天黑得早,少年的他独自走在路上,越走越黑,越走越冷。
寒风吹透了他的衣服,嘴巴伴随着呼吸冒出白雾,在冰天雪地里,他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被冻住了。
直到前面的两个身影看不见了,他忽然打定了主意。
他目光坚定地转了个弯,来到了一处附近街区取暖锅炉附近的煤堆旁。
他决定不去归还铁锹了,他把铁锹埋入了煤堆,做了个记号。
也许工人会发现,也许一时用不到这里,他下次还能偷偷地把铁锹拿出来用。
他双手黢黑地回到了家,取出了家里的消毒液,直接往手上浇。大冬天,他用冰冷的水和消毒液反复地洗手,把一双手腐蚀到蜕了皮,变得又红又丑,又痛又痒,可他最终也洗不去那些深入指缝里的煤灰。
一同埋葬的还有他的那颗良心,他被那些黑色浸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