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城南书店7(第2/3页)

“他能吗?”庄宁屿问。

傅寒摇头:“不知道,我和他分管不同业务,这两年交集很少。”

“好的。”庄宁屿站起来,很有礼貌地说,“如果还想起什么要补充的,欢迎随时找我。”

傅寒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了当年在花店窗外的初遇,那一天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店内照出一大片奇异光晕,如上帝落下一笔神迹,点燃了整个干枯冬日。

不过“神迹”本人眼下并没有心情装神,他习惯性看了眼时间,然后就顿住了脚步,1月30日16:32,这是昨天所有人被卷入规则区的时间。

“怎么回事?”其余人也发现了这一异常情况,现场顿时发生了小规模的紧张骚乱。

张虎刚带着队员去安抚群众,规则区内经常会出现时间错乱的状况,近两年尤甚。易恪大步跑回庄宁屿身边:“结合昨晚的‘程序员’理论,这算不算是一种‘游戏回档’?”

因为规则区的出现本身就毫无规律可言,所以此前当规则内出现时间倒错时,亲历者和分析者们一般也只会把它视为规则的一种,至于为什么有的时间倒错和解题逻辑链有关,有的时间倒错又好像只是单纯地时间倒错一下,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解释。

但假如把它视为一种系统崩坏后的读档重来,那“和逻辑链完全无关的时间倒错为什么会出现”这一问题,似乎就能得到答案——因为规则区的实际情况和设定好的善恶逻辑链发生了严重冲突。比如这次,庄宁屿说:“有没有可能在唐小缘出现后,规则突然发现它所认为代表‘善’的窦德凯,在整个故事里却变成了‘恶’,但现有模型又无法计算出转为‘恶’的窦德凯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继续走完‘善者’才能拥有的原剧情,所以干脆粗暴地选择读档重来,直接抹杀掉了唐小缘的存在?”

“直接忽略Bug,强迫所有人继续进行一个充满错误逻辑的游戏,就这还想成为道德大法官?”易恪嫌弃。

庄宁屿示意他噤声:“有异响。”

“咚!咚!”熟悉的脚步声。

一只大脚,然后是另一只大脚。

身穿燕尾服的窦德凯再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和昨天一样的造型,脑袋上没插刀,也没被打得七零八落。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被困者们已经冷静了许多,纷纷把视线投向倪睿灵。只是这一次怪物的选择却发生了变化,他的目光先掠过所有人,紧接着就开始在倪睿灵和姚琪之间来回往复,似乎正在纠结衡量两个大美女谁更适合自己,足足过了十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单膝跪在了姚琪面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由易拉罐拉环做成的戒指。

周围一圈男人:服了,这出去不得给小姚申请个工伤。

姚琪配合地戴上戒指,窦德凯立刻欣喜地站起来,试图抱起未婚妻深情转圈,结果被易恪伸手挡住,庄宁屿拍了拍怪物的肩膀:“兄弟,你该去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了,伴郎团呢?”

几个人高马大的行动队员立刻站出来,连推带搡地把窦德凯闹哄哄推出了门。请柬上的名字变成了姚琪,招聘海报倒是没再出现,不过也没必要再出现,因为整个“婚庆团队”现在就在规则区内。

庄宁屿推推易恪:“在想什么?”

易恪若有所思地说:“在想如果游戏已经读档重回,那为什么后进来的一百二十个人还在?他们难道不应该在时间回到1月30日的时候,就从规则区消失吗?”

“因为进入规则区的人,除非游戏正常结束,否则无法安全离开,这是第一准则。”庄宁屿解释,“这条逻辑链粗暴简单,不需要任何设计,所以从没出过Bug。”

“庄队。”一旁的姚琪突然说,“拉环上有字!”

她试图把戒指拿下来,结果这破玩意像是已经长进了肉里,只好把手伸过来:“是个日期。”

“新历898年6月7日”

这是爆炸案发生的四年前。字看起来是窦德凯用小刀自己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痕迹深浅不一。

张虎刚松开姚琪的手:“还知道找个红牛拉环,敢情他自己也知道金的好看。”

庄宁屿查了一下天气预报,新历898年6月7日,锦城,暴雨,他扬了扬手机:“这一天对于窦德凯来说,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

“一般这种刻在婚戒上的时间,都应该是新娘新郎初遇的时间?”张虎刚说,“但小姚那时候还在国外上学吧,才多大点,不可能见过窦德凯。”

姚琪自己也摇头。

但如果是和“新娘”无关的日期,为什么又要刻在婚戒上,甚至连当天的天气也要照搬?

雷声响得几乎能炸开整座宙斯大饭店,雨水灌进穹顶,一如窦德凯在婚礼前狂喜的心情。

天色再度变暗。易恪坐在庄宁屿身边:“在看什么?”

“爆炸案的资料。”庄宁屿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块地方,“我始终觉得,窦德凯为了房子而选择自杀,却在规则区里完全不提房子,这件事有些奇怪。”

“你不是说了吗?”易恪帮他拿着电脑,“越来越粗劣的,充满逻辑错误的游戏。”

“这确实是一种解释,但也能分析一下别的可能性,毕竟这个Bug实在有点明显。”庄宁屿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又点开了那张窦德凯的遗照,熏黑的笑容被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在来回十几次后,易恪说:“我要做噩梦了。”

庄宁屿双击关闭:“窦德凯那封遗书写得愤世嫉俗,行文间充满了对社会的怨念,哪怕最后选择成为‘英雄’,也更像是一种被迫的‘英雄’。”

易恪点点头,问:“然后呢?”

“如果是这样,那他在选择和鲍宇宙父子同归于尽的时候,心里应该是充满不甘和悲愤的,为什么会出现微笑的表情?”庄宁屿说,“当然,非要说成电视剧反派里得逞后的失心疯狂笑也可以,但我总觉得他这个笑……笑得还挺发自内心。”

易恪指出:“你昨天还说他笑得诡异。”

庄宁屿:“所以我今天才要重新反复观看,以纠正错误。”

“……继续说。”

“诡异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皮肤颜色,如果忽略这个,他其实笑得很正常。”

“那代表什么,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终于大彻大悟,原谅了整个社会?”

“代表他有可能不知道自己会死。”

易恪瞳孔扩大。

从庄宁屿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刷”地立了起来,于是“噗嗤”笑出声,伸手拍拍他的脸:“小孩儿怎么这么不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