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的药(第2/2页)
所以他不管她怎么想,他现在疼得半边身体都是火烧火燎,他只想抓住她的手。
手的这边只有他自己,手的那边则是一个有着她的人间世界。他产生了臆想和盲信,想这只手便是自己和那世界最后的联系,只要自己抓紧了这只手,就不会死,不会落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然而不过片刻的时间,那只手还是决绝的逃了,把他抛弃了。
他虚空一抓,这回什么都没有抓到。左手攥成空拳落在脸前,他在迷茫中有些悲哀,但也认了命。
然而房内忽然又变得吵闹起来,是林笙刚刚跑出去找来了医生。严轻发烧发得很厉害,而她知道她的手治不了病,紧要关头还是得靠医生、靠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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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轻挨了一针,又昏昏沉沉的被扶起来吃了药。
凌晨时分,他沉沉睡着。林笙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已经退了烧。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林笙才放任心事上涌,让自己显现出了几分愁容。这一趟来天津,来了个枝节横生,要命的是不能确定这枝节最后会延伸到哪个方向。
“好事多磨。”她的惆怅不持久,很快又乐观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也丢了个丈夫吗?还被那家伙连绑架带威胁的闹了一回。可后来也没怎么样,还是按照计划去了程公馆,并没有真耽误了什么事。”
她又想:“自助者天助,发愁最无用。”
然后她就躺到行军床上,逼着自己打了个盹儿。天明之时,她被巡查病房的看护妇惊了醒,看护妇测量了严轻的体温,轻声告诉她:“彻底退烧了。”
等看护妇走后,严轻睁开了眼睛。林笙给他倒了杯水:“现在感觉怎么样?”
严轻感觉了一下,结果是没什么感觉:“我没事了。”
他一“没事”,林笙那心上仿佛是搬去了一块大石头,颇有舒筋活血、一身轻松之感,同时又生出了感慨:“还是得有好药。昨夜你烧得都烫手了,要是没有医生给你打针吃药,那就只能硬捱,谁知道会捱出个什么结果?”
他答:“那就要看运气了。”
她扶他坐起身,把水杯给了他,自己也坐到了床边椅子上,声音更轻了几分:“希望我们的努力能有结果,希望凡是可以活下来的人,都能尽量的活下来。”
他一边喝水一边盯着她,看她对自己讲话是越来越坦白了。
“共产党?”他忽然低声问,想要正式证实自己对她的猜测。
她看着他,没慌乱,甚至还一笑:“怕不怕?”
“怕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帮我做事情,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本来干的也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所以此刻胸中毫无波澜:“掉脑袋就掉脑袋。”
他从未想过要自己长命百岁。死到临头的时候虽然也晓得怕,但平时提起这个字,他向来只是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