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他闭上眼 会梦见她(第2/2页)

谢承瑾猛地又睁开眼。

额角的青筋搏动着,他有些头痛,这几天拿着她的命碟,一闭眼就总看见这些画面。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心理。

或许是相信这些画面的真实性,又或许是别的。

他捏了捏她的命碟,半晌后,突然拿出纸笔。

纸是写求亲贴时所用的那种纸,相比普通宣纸要更硬挺,但比起竹简又要柔软些。

但他拿出的纸,颜色并非正红,而是白色。

时下世家只有在婚娶之事上才会用这种纸张,求亲定亲用红纸金墨,退亲悔婚用白纸黑字——

他将纸笔放在面前。

等她过来的时候,他或许可以再问她一次,倘若李珣不好,与他定亲后可能还会被退婚,她还愿不愿意成婚。那些频繁的梦境足够叫他了解她,她懂得趋利避害,若告知她结果不好,她应当就不会再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面无表情地想。

却计算着时间,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半盏茶后。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

推开门,却看见来的人是——

李珣。

*

李珣一进门,就看见桌上的纸。

专门用来写退婚书或是悔婚书的纸。

纸上还没写东西。

看着像是专门在这等着她,要劝她退婚。

嘶。

这趟还真不算白来。

李珣脚步微顿,冷笑着叫了他一声:“大舅哥。”

他若无其事将视线挪开,仿佛没看见桌上纸笔一样,慢条斯理笑开:“我来拿她的命碟。”

谢承瑾脸上表情仍旧很淡:“她人呢?”

李珣笑:“她没空。”

他一边说,一边偏了偏头,指了下自己身上的吉服。

虽然他平时也穿红衣,十分招摇。

但他身上这件吉服的红,却好像更刺眼一些。

谢承瑾视线落在上面,就听见李珣慢条斯理道:“大舅哥还未与人定过亲,想来不知,定亲仪典前很忙的。她在试吉服,就顺便让我过来了。啧,你也别怪她不来,定亲么,终身大事,选一件合适的吉服可能更重要一些。”

拐着弯说他在她心中不如一件吉服重要。

谢承瑾视线微冷。

他并未回应,只道:“让她自己来拿命碟。”

李珣不耐烦:“你直接给我就是。”

话音落下。

却听见谢承瑾很淡很淡笑了声:“给你?”

李珣觉得这语气有些奇怪,随后就听见这闷葫芦冷声道:“只有至亲之人可碰她命碟,我是她兄长。”

谢承瑾话音微停。

然后看着他身上的吉服,半晌,才道:“你与她连仪典都还未办,如何能给你?”

他几乎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看李珣,

即使是兄长的身份,在此刻,也比一个准未婚夫与她要更亲近,拿着她命碟不给,也是完全有理由的。话说完,便看见李珣脸色肉眼可见地阴冷下来。

谢承瑾扯扯唇,便要送客。

但下一秒,

却看见李珣拿出传讯符,给谢延玉传了条视讯。

她一接通。

李珣就道:“你哥不给我命碟,你自己和他说,要他把东西给我。”

一边说,一边把传讯符往他这抛。

谢承瑾接住,措不及防就看见她那边的情境。

她穿着吉服,和李珣身上这件款式差不太多,红得刺眼,对他说:“兄长把命碟给他吧。”

谢承瑾动了动唇。

但不等他出声,那边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隔着传讯符,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声音低低的:“还是说,兄长这次又要用什么理由拒绝?”

上上次,是用一支大凶签,拒绝了给她命碟。

上次,是说命碟在谢家,没带来上清仙宫。

这次——

谢承瑾想说,与李珣定亲可能还会被退婚。

但她眼珠子黑沉沉的,瞳孔细小,和针一样往人心里扎,他好像被扎了一下,戳中了某个难言的痛点,以至于话卡在了喉咙里,像是欲盖弥彰一样,他没有再出声,仿佛再出声劝她就是他心里有鬼,他刻意不想让她成婚。

而一个声音在心中告诉他:

她连抽签的结果都不在意,为了定亲,可以换一支签试探他,更何况他看见的一些毫无根据的画面?

她不过是想和李珣定亲罢了。她会权衡利弊,但同样有很坚硬的骨头,决定要做的事情,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谢承瑾视线变得更扭曲。

就听见李珣笑了声。

对方用了灵力,将传讯符隔空取回,连同她的命碟一起隔空取走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请柬,放在了桌上:

“哦,对了。作为交换,我给大舅哥一张请柬吧,上面有定亲仪典的日子,仪典上,我会与她立心契,大舅哥是她兄长,按理说是要出席一下的。

“她从前是孤女,没有家人,一个人不容易,如今有了兄长,你可一定要来啊——

“来亲眼看着她与我立契。”

*

谢承瑾砸了一桌子东西。

他很少有情绪这样外放的时候,砸完看着满地狼藉,又觉得好笑——

她铁了心要定亲,他何必再管。

往后若是真吃到什么苦头,也是什么因种什么果。

他不喜干涉旁人事,不喜插足旁人因果。

之后的几天,他偏偏留在了天剑宗,偏偏要出席她的定亲仪典,既认了兄长这身份,他没有道理不出席。但好像又刻意憋着一口气,又或许是刻意回避,他没有再和谢延玉说一句话,虽都在天剑宗,却没见面,传讯符也不曾传过只字片语的消息。

他闭上眼会梦见她。

持续很久了。

但偏偏这几天,他夜里点了香,专门驱散梦境的香。

好几个夜里,连梦都没有再做,仿佛这样就真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与她界限分明,不再梦见,也不会再管她的因果。

直到定亲仪典前夜。

屋子里仍点着香。

谢承瑾闭上眼,却又一次梦到她——

这是一场很长很沉的梦。

从前那些总出现在梦中的、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的片段,终于连贯起来,像深埋在魂魄中被遗忘的记忆破土而出,好像骨骼之间填充上了血肉,点连成线。

所有的碎片都串起来。

他看见了完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