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相爷调教得好。”……(第2/6页)

元琢不敢看他的脸,故作镇定地翻找朱卷,从其中抽出三张来,依次排开在案几上。

不出顾怀玉所料,状元果然是谢少陵,他微微点头,榜眼与他心中所想的人一样,唯独探花郎不同。

他沉思一瞬,瞧着少年天子低头时微红的耳尖,忽然伸手:“过来。”

元琢怔住,走到他身边,垂眼虚心受教的模样。

“冠歪了。”顾怀玉淡淡道。

元琢僵硬地俯身凑近,微微屏住鼻息,感受着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发顶,这双手令多少人头颅落地,此刻却温柔地为他整理冠冕。

顾怀玉轻声问道:“董丹虞才学如何?”

“……上等。”

“为何不选?”

“……”

顾怀玉两指猝不及防狠狠拧住他耳朵,没好气地问:“因为他是董太师之子?”

元琢痛得“嘶”一声,却没有挣脱,只是垂眼盯着地上。

顾怀玉指尖的耳朵被拧得发烫,他松开手,轻声命令:“抬头看我。”

元琢缓缓抬眼,漆黑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竟带着几分执拗。

到底算半个儿子,顾怀玉神态稍稍温和几分,“因私废公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我何时教过你这个?”

元琢喉结滚动,几乎要脱口而出:父皇教的。

朝中只要敢跟你作对的,都被父皇寻个由头扔到诏狱里。

父皇为你杀过的大臣不计其数,你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父皇从来不管,事事袒护你。

可这些话在唇齿间滚了又滚,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哑的:“朕知错了。”

顾怀玉瞧着他这副样就来气,不轻不重拍几下元琢脸颊,“我会怕他入朝对付我?清流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董太师都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怕什么?”

元琢脸被拍得一抹浅红,缓缓点头,“卿说得对,明日放榜,朕点他做探花郎。”

顾怀玉哪能不知他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想再教训,挥挥手,低头理卷,“去罢。”

元琢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躬身退后两步,步履稳妥,姿态规整,无可挑剔。

他神情依然一成不变,快步走在前,徐公公低头小碎步跟在身后。

直到走出很远,他突然顿住脚步,仔细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垂,脸色透出几分异样的红晕,“为他弃个人算什么?若他愿意,朕连江山都……”

徐公公浑身一颤,手中的拂尘差点落地,我的老天爷,你可别再说了!

天子手指缓缓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方才还触碰过那人肌肤,少年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含着隐约委屈:“徐伴伴,你说……是不是非要朕把心剖出来,他才能明白?”

徐公公两眼望天,心如死灰。

翌日,太常寺礼乐落下帷幕,集英殿上金榜定音。

徐公公展诏,高声宣读三甲人选。“一甲第一名,谢少陵!”

谢少陵立于金榜之下,听闻自己高中状元,也不过略一挑眉,神色如常。

倒是一旁看榜的举子们纷纷侧目,这般荣宠加身,竟连半分喜色都不露?

元琢高坐御座,目光在谢少陵身上冷冷停留片刻,一个小小的状元,不过如此。

“赐金花乌纱、御马游街。”

“陛下。”

谢少陵突然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臣斗胆,想用这些赏赐换一个恩典。”

殿中顿时一静。

元琢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叩:“哦?”

“臣想请陛下帮忙寻一个人。”谢少陵抬起头,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急切,“月前臣在和月楼偶遇一位梅姓公子,江南人士,与臣一见如故。”

徐公公忍不住咳了一声,低声问道:“谢状元可记得那位公子有何特征?”

谢少陵目光不动,“他左手写字,一手精绝颜体,世所罕有。”

稍顿一下,他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字好看,人更好看。”

“谢卿倒是重情。”

元琢唇角微扬,并不在意他要找的人,他早就见过这天底下字写得最好,长得也最好的人了,“朕准了,徐伴伴,传旨让禁卫在京城细访。”

谢少陵闻言,当即郑重下拜:“臣谢陛下恩典。”

“陛下……”谢少陵忽然又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若寻到此人,臣斗胆请陛下再赐一恩。”

元琢挑眉:“哦?”

“臣想...”谢少陵难得露出几分赧然,轻咳道:“他若愿意,请陛下为臣与梅公子赐婚。”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大宸朝虽不乏好男风者,但多是权贵们私下豢养几个清秀小倌,藏在后院把玩。

即便是最荒唐的纨绔子弟,也断不会将这等事摆到明面上来。

若真有娶男子为妻的,那都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不仅自己仕途尽毁,连带着家族都要蒙羞。

徐公公手中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

几位年迈的学士方才还在夸赞谢少陵文采无双,这会已经气得胡子直抖。

有个别甚至开始脸红脖子粗,快要晕厥,仿佛谢少陵这一句话就辱没了整个文坛清誉。

元琢眸光骤然发冷,“你可知这是何地?”

谢少陵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道:“这是集英殿,大宸最庄严之地,臣在此所言,字字肺腑。”

他抬眸直视天子,声音清朗:“臣非一时兴起,更非轻狂戏言,求陛下赐婚,正是因家父家母最重礼法,若无圣旨,断不会允准。”

“谢卿。”元琢指尖轻叩龙案,“你可知这道旨意若下,你的仕途……”

“臣知晓。”谢少陵毫不犹豫地打断,“臣寒窗十载,为的是辅佐明君,治国安邦,若因私情被黜,臣甘之如饴。”

元琢眸光微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朕准了,若寻到那位梅公子,而他亦愿意……”

殿内再次哗然。

礼部尚书直接跪倒在地:“陛下三思啊!这、这有违祖制!”

元琢猛然起身,龙袍的袖子冷冷拂过案几,“祖制?他们两情相悦,违了祖制又如何?”

徐公公连忙低头拾起落地的拂尘,心跳如擂鼓。

他最清楚,陛下这句话看似是替谢状元撑腰,实则……

谢少陵不给礼部尚书再劝的机会,深深叩首:“臣谢主隆恩。”

同一时刻,午门东侧。

董丹虞站在人群末尾,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如新竹般挺拔,他下意识抿着唇,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倔强。

耳边还回荡着“谢少陵状元”的唱名声。

他本不敢妄想一甲之位,可当“探花郎董丹虞”五个字划破长空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