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个快死的病秧子?”……

秦子衿眼神一凛,笑得却风轻云淡,“主使真会说笑。”

“贵使远道而来,自然要好生款待。”他话音未落,已抬手示意仪从,“请主使与通译上车。”

说罢,他眼角余光扫向身后的武官阵营。

这帮人平日不是对东辽喊打喊杀吗?怎么此刻竟无一人出声?

殊不知,武官列阵此刻根本没把东辽当回事。

几颗乌黑的脑袋正紧紧凑在一起,一个个神情严肃,似乎正在商议什么惊天国策。

“所以说,相爷今天没露面,到底是啥意思?”

“冷着东辽使团?敲打敲打?”

“你当咱们相爷是那些个爱摆谱的文官?还敲打?堂堂宰执,本就不该出来迎这帮畜生。”

“那这是要和东辽撕破脸了?”

“那咱们是不是得现在上?把这帮畜生给宰了?”

“你傻啊!这不是给东辽把柄?”

“那你倒是说说,相爷到底想啥?”

“这不就在猜嘛!!”

几人越说越急,面红耳赤,语速快得像是要赶着投胎。

老严突然一拍大腿,“裴靖逸!他定知相爷心思!”

正说着,马蹄声由远及近,裴靖逸还未下马就被团团围住。

“哎哟靖逸,你可算来了!”

“靖逸好兄弟,咱们这可全靠你镇场子了。”

老严率先开口,一边说一边伸手往他肩上搭,笑得像偷鸡成功的黄鼠狼。

另一人立刻凑上来,凑到裴靖逸身边,“你看相爷今天不露面,这是故意晾着东辽人呢?还是另有安排?”

“我们不是多事啊,是怕做错了,让相爷不高兴。”

裴靖逸被这顿七嘴八舌吵得脑仁疼,肩膀猛地一挣,脱开一双双搭在肩膀的手,“问这些作何?”

几人互看一眼,都强撑着笑。

老严瞥一眼不远处的文官队列,其中几位顾党尤为扎眼,他压低声音说:“靖逸啊!他们跟相爷那么久,一个个对相爷心思揣摩得精准。”

“咱们哪有他们那七巧玲珑心?”

“你也知道,咱们这些人不怕死,就怕……就怕相爷心里早有主张,咱们却猜不透,蠢到成了他的绊脚石。”

裴靖逸不由低低发笑,本以为这帮五大三粗的同袍是在揣摩上意,这么一听,却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试图与顾怀玉并肩而立。

他正要答话,忽觉一道锐利目光刺来,转头正对上那一双阴鸷眼睛。

是东辽的通译,那人见他察觉,竟勾起唇角,俯身行了个标准的草原礼。

裴靖逸缓缓眯起眼,不置可否地一笑。

文官阵中,一阵悄然的躁动在静默中蔓延。

董丹虞站在沈浚身侧,微微前倾,语声不高,却极自然地落在他耳边:“沈大人,今日相爷未出,可是另有所虑?”

话音未落,旁边几人就不动声色地靠了几步。

原本分散的几个顾党,如今竟围成了一个圈。

谁也不吭声,却都竖起了耳朵。

沈浚垂眸理了理袖口,似未察觉,“相爷自有计较。”

语气波澜不惊,却让人听不出半分虚实。

有人轻声咳了一下,压低嗓音:“近日武将们颇得重用,我们……”

“再这样下去,若咱们还不出点力,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沈浚淡淡过去一眼,那人便低头不语。

作为顾怀玉的心腹,沈浚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负手而立道:“揣摩这些有何意思?”

“相爷既能用董探花,便是胸襟广大,从不拘一格。”

“诸位与其揣测上意,不如想想,相爷连那些武将履历都记得一清二楚,又怎会忘记诸位为朝廷做的实事?”

董丹虞眼中的犹疑散去,神色清定,朝沈浚微微地一点头。

沈浚目光扫过顾党众人,只道:“做好分内之事,比什么都强。”

东辽使团被安置在鸿胪寺精心准备的驿馆内,既然说要“好好款待”,其中的必要环节自然少不了。

归程的路上,秦子衿早已派人从勾栏瓦舍“请”来了十来个女子。

此刻她们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偏厅,眼眶泛红,显然哭过。

东辽人的凶名,连三岁小儿听了都要噤声。

那些蛮子糟蹋人的手段,京城里流传的闲话都能编成册子。

谁能不怕?

秦子衿扫了她们一圈,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诸位姑娘,今夜只需好好伺候东辽贵客,事成之后,本官自会安排你们脱籍。”

若是伺候寻常的客人,能脱籍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那是粗暴狠辣的蛮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谁还顾得上能不能脱籍?

轻微低声啜泣从房间里响起,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

秦子衿眼底掠过淡淡烦意,神色一成不变,“本官知道你们心中所想,这是朝廷的差事,由不得你们挑三拣四。”

“带下去。”

他挥了挥手,却在转身时用眼神示意侍从留下那两个生得最标致的。

待众人散去,秦子衿缓步走向那两名女子,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们随我去见那位通译,他比乌维好说话些,只需哄他高兴……”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勉强点头。

乌维那等蛮横之人,言语不通又性情暴戾,根本无从交涉。

倒是那位通译,不仅汉话说得流利,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几分文士的气度,是个能说得上话的。

通译厢房内,烛火摇曳。

秦子衿领着人进来时,那通译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银酒杯,见他们进来,眼睛一亮,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两名女子身上游走。

“秦大人,这是……?”

通译目光直勾勾黏在女子身上,坐起身来。

秦子衿端量对方一遍,比起虎背熊腰的乌维,通译不太像草原长大的莽汉,倒像是汉人的浪荡贵公子。

这让他心中一松,与知书达理之人周旋,总好过对牛弹琴。

“贵使远道而来,我特意安排两位姑娘陪您解闷。”

通译朝那两个女子招招手,两只手臂一展,十分惬意地左拥右抱,“秦大人果然懂我!”

秦子衿顺势坐下,故作随意地攀谈,“还未请教贵使姓名?”

通译一边逗弄怀里的女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答:“耶律。”

秦子衿心头一震,耶律是东辽贵族的姓氏。

他面上不动声色,赞叹道:“原来是耶律大人,难怪气度不凡。”

耶律嗤笑一声,手指挑起女子的下巴,语气轻浮,“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爹死得早,无亲无靠,不过是自己拼上来的罢了。”

秦子衿故作惊讶,随即露出敬佩之色,“耶律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地位,实在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