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梭哈是一种智慧。(修)……(第2/3页)

东辽皇庭的底细,顾怀玉心中早有数。

与汉家一统皇权不同,东辽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松散拼合,真正说得上话的,不过两个姓氏——主姓耶律,其次萧氏。

余下那些杂姓部族,生来便是“二等人”,干着最苦最累的差事。

韩鼎口中的“速不台”,便是这之外最有势力的异姓部落,手底下攥着六七万悍勇之兵,在东辽也算是独一份的存在。

虽说韩鼎话没挑明,但意思顾怀玉已了然于胸,速不台部落这些年早对“分赃不均”憋着火气,眼见耶律氏一门吃肉喝汤,自家半点油水都沾不上。

如今见大宸要动东辽的刀兵,这老狐狸便想着投靠大宸,趁机在背后捅耶律迟一刀,好乘乱上位。

顾怀玉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点头只吐出一个字:“见。”

韩鼎不再多言,带着他和裴靖逸穿过数进院落,转折小径,几番拐弯,最后停在后院一处隐蔽的门前。

韩鼎上前,屈指叩门,敲了五下暗号。

门“吱呀”一声拉开,露出一张浓眉深目的汉子脸,身穿丝缎胡袍,额头粗辫横盘。

他一见横眉冷目,汉话带着浓重异域腔调:“韩大人,带生人见我作甚?”

韩鼎正欲介绍道:“这位是——”

顾怀玉抬手示意他不必说,轻描淡写道:“大宸宰执,顾怀玉,”

说罢,他眼尾睨一眼身侧裴靖逸,“家里不听话的小犬,裴度。”

裴靖逸本在打量阿木刺,被他这句“小犬”叫的唇角微挑,“相爷下回可否别在前面加这个‘小’字?”

顾怀玉偏偏就要捉弄他,但这会不是逗狗的时机,他看向阿木刺道:“阿木刺将军,可愿与本相细谈一番?”

阿木剌浓眉下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当然知道眼前人是谁——东辽王庭里谁没听过这位大宸宰执的威名?

前些日子东辽使团回到西京,原本阴狠绝厉的摄政王像是变了个人,不仅礼贤下士、宽待政敌,连言行举止都学起汉人来,时不时还说什么“以德服人”。

速不台在王庭安插有眼线,暗中传回的消息称,耶律迟今日的做派,全是在模仿这位大宸权臣的作派。

阿木剌粗粝的鼻翼翕动,突然“哧”喷出一股白气,实在想不通,能让耶律迟那等狠人都争相效仿的人物,竟是这般单薄瘦弱。

“谈什么谈!”他猛地拍响腰间弯刀,吆五喝六道:“要打就快打!我们速不台可汗自会接应!”

裴靖逸指节抵着刀镡,“铮”地一声轻响,腰间佩刀已抽出一寸,“多年不见,你这蛮子愈发不知礼数了。”

阿木刺在他手下吃过苦头,见状脸色微变,哼哧一声,粗鲁地别过头去。

顾怀玉颇为有耐心,心平气和问道:“速不台可汗既要合围耶律氏,总会想知道大宸的刀往哪儿砍,何时砍吧?”

阿木刺的汉话虽然生硬,但也听得懂他的意思,只转身大步进了屋。

韩鼎压面色带怒,“相爷,这些蛮子……”

顾怀玉抬手止住他话音,步履从容地跟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羊膻味,几个辫发武士正围着货箱清点,箱子里头杂乱堆着各色货物——有羊皮、乳酪,还有东辽人的弯刀马鞍,分明是佯作商队潜进城中。

阿木剌直接坐到正中上首,气势汹汹地一挥手:“说吧!你们汉人打算怎么打?”

顾怀玉目光扫过那几个武士,微微一抬眼示意。

阿木刺自然懂他的意思,冷冷笑道:“怎么?怕我们告密?速不台部落不像你们汉人,没那么喜欢当内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怀玉一把摁住裴靖逸蠢蠢欲动的肩膀,半笑不笑道:“速不台可汗派你来大宸,不正是要做东辽的内应么?”

阿木剌古铜色的脸瞬间涨红,叽里咕噜吼了几句东辽语,将手下全都赶了出去。

顾怀玉正要抽回手,却被裴靖逸反手握住,捏在掌中轻轻一握。

裴靖逸朝着他眉尖微挑,吃豆腐吃的明目张胆。

韩鼎与阿木剌只当是主仆情深,哪知其中旖旎。

“说吧!”阿木剌不耐烦地拍桌。

顾怀玉看向他屁股下坐的那张主位椅子,唇角微微一勾,“阿木刺将军,还坐得住么?”

阿木刺愣了愣,粗声反问:“什么意思?”

顾怀玉不喜欢站着跟人讲话,也不习惯居于下位,他懒洋洋地伸展着腰背,“本相腿乏了,阿木刺将军不如起来说话?”

阿木刺神色变化莫测,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他。

顾怀玉倒也不着急催促,慢条斯理地道:“本相等得起,只是不知速不台可汗的部落……等不等得起?”

“砰!”

阿木剌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盏叮当作响:“不合作便罢!是你们大宸不识抬举!”

他大步朝门外冲去,重力踏得地板咚咚作响。

韩鼎下意识要拦,却被顾怀玉一个眼神止住。

裴靖逸抱臂倚在墙边,眼看着阿木剌冲到门口却突然放慢脚步,背影分明迟疑不决。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论起玩心眼,谁能比得过顾怀玉?

阿木刺的脚步在门槛前生生刹住,双拳握紧,猛地回过头,神色难看到极致。

顾怀玉朝他眉梢一挑,“将军还不走?再晚些出城,可就赶不上城门落锁了。”

阿木刺终于见识到他的“厉害”,难怪能征服耶律迟那般的人物。

他脸皮一绷,强撑着气势哼了一声:“这还用你提醒?”

随即转头对着门外粗声吆喝了几句东辽语,嗓门大得震得房梁都在嗡嗡响。

门外守候的武士立刻呼啦啦冲进屋子,低头弯腰,七手八脚地搬起地上的货箱。

韩鼎见状顿时心急如焚,眼睛几次望向顾怀玉,满脸的犹豫不决。

可顾怀玉只是端坐原地,神色从容淡定,似乎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韩鼎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咬牙看着那帮东辽人将箱子一件一件地搬出屋子。

门外顿时响起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声,马蹄声、驼铃声、吆喝声混作一团。

阿木刺一行人冲出了院子,声音渐渐远去。

待门外彻底安静下来,韩鼎才忍不住问道:“相爷,这可如何是好?”

语气里满是惋惜,显然觉得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顾怀玉却只是微微一笑,“韩使君只需静候佳音便是。”

裴靖逸低头闷笑一声,真够坏的。

韩鼎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门外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

阿木刺领着那帮刚走不久的武士,灰头土脸地又折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