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悲伤、美好的破碎(第2/2页)

事实上出差这么多天又马不停蹄赶回来参加晚宴,他精神上也的确是很疲惫了。

赵熙和关茂琪被孟宛叫去交待了几句,两人肩并肩站得很近,都俯着身,倒真有点像一对珠联璧合的新人在婚礼上聆听长辈的祝福似的。

赵煦亭刚敬过一轮酒在陈霁尧身边坐下来,不动声色看了眼远处的场景。

沉思片刻,忽而手搭在他肩上:“阿尧,要是醉了,先让司机送你回去。”

陈霁尧表情很轻松,不像在开玩笑:“今天你做主角,我得留下来为你善后。”

听闻他要接手商会、又是马上要晋升做父亲的人,不少人都打着幌子来亲近他,赵煦亭知道自己被人灌得差不多到顶了。

陈霁尧深知他的酒量,显然也意识到这点。

终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赵煦亭知晓他现在的心情,但其中又掺杂太多复杂难以言明的情绪,要顾及的也太多——家庭和睦、弟弟的幸福、母亲的期盼。

成年人要学会舍弃感性衷于理性——这是18岁以后父亲为他请的老师教给他的第一课。

于是什么话都不再说了,赵煦亭靠回椅背长舒口气。

指尖剩下那半杯酒凑过去,与陈霁尧面前放的那只空杯,沉而稳地碰了下。

陈霁尧今晚总共就没夹几口菜,赵熙早就注意到了。

只是刚才他们各自忙着应酬,现在得了空闲,才赶紧坐到陈霁尧身边同他说几句话:“不合胃口吗?”

“自己酒店的饭菜都不合胃口,孟女士还说我嘴刁,看来你也不逞多让……”

关茂琪从洗手间回来了。

赵熙想起自重逢后两人还未正式打过招呼,于是戳了戳陈霁尧,问关茂琪:“还记得他是谁吧?”

对方眉眼弯起一笑:“怎么会不记得?”

“上次校庆回去,学长竞赛获奖的照片还在荣誉墙上挂着呢。”

“你们两个从上学时就是形影不离,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那当然。”赵熙搂上陈霁尧的肩,一脸神气冲人扬眉:“我们两个的革命友谊,那可绝对是情比金坚牢不可破的!”

“阿尧!”

赵煦亭在远处唤了陈霁尧一声,旁边站着几位叔伯,似是同他有话要说。

关茂琪一脸好奇打量这几兄弟。

赵熙依旧紧紧地搂着陈霁尧,对方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直到远处那一声呼唤响起,陈霁尧才向女士点点头表示失陪。

之后没有再看赵熙一眼,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冷冷拨了下来。

宾客散去,赵政林孟宛先一步离开。

关士川尽量多留出时间叫女儿同男朋友待在一起,故而携夫人离开时也没有通知关茂琪。

赵煦亭去休息室同妻子打电话,陈霁尧便成为最终留下来善后的人。

赵熙端了杯解酒的柠檬水过来给他,说要蹭他的车,晚上一同回汇景。

陈霁尧越过肩头看了眼他身后。

关茂琪立马反应过来,摇摇手:“没关系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陈霁尧接过水杯,将车钥匙递过来:“司机留给你,送关小姐回家。”

“那你怎么办?”赵熙没有伸手去接,皱皱眉。

陈霁尧说今晚留在酒店,刚好有些事情要处理。

赵熙怀疑他在诓自己,张张嘴正想反驳,陈霁尧一个眼神望过来。

威而不厉,肃然冷沉,似乎这件事早已没得商量——反倒叫他乖乖地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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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酒店内外归于一片寂静,所有人走后,陈霁尧去花园散步吹吹冷风,独自抽了支烟。

再回来时绕了段路,刚好看到大堂西侧摆放的那架三角钢琴,就这一刻,随着年月消弭早已淹没的那段少时记忆被突然唤醒。

走过去掀开琴盖,陈霁尧在长凳边缓缓坐了下来。

动听的音符在指尖流转,虽然许久不弹,却从不曾忘却自己灵魂共鸣下最熟悉的肖斯塔科维奇——伴随着人世间一切最悲伤、美好的破碎。

6岁开始接触钢琴,陈霁尧曾被老师称赞拥有很高的悟性。

事实上,这世间只要有他想努力尝试一下的事,就没有他做不好的。

姜怡清患病那段时间,因为经济压力与精神上的不堪重负,陈霁尧一度放弃了这项特长。

拥有再高天赋的人,学琴对其而言也是一件很苦的事,半途而废就意味着之前做过的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

陈霁尧那时却早已经麻木到,不知道什么叫做“可惜”。

可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他被赵熙牵着手带上了二楼,推开面前那扇门的瞬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澜苑拥有了一间被精心布置过、不受任何干扰的专属琴房。

孟宛无声走到身边,拦着他的肩头说:“阿尧,想弹就继续弹下去,不要有顾虑。”

“咱们请得起老师,赵家也供得起你。”

女人说这句话时温柔又坚定的表情,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却还是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陈霁尧心里。

那是来自于一个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将自己视如亲生全心付出的长辈天大的恩情。

孟宛、还有赵家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好人应当有好报。

如今一切归位,所有人的生活都步入到正轨——二老身体健康、大哥要当爸爸、赵熙身边也有了陪伴他的女友。

孟宛脸上终于浮现久违的欣慰与开心。

即是如此,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陈霁尧自然也十分开心,因为那是他的家人。

一家人其乐融融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心情,他理应是最懂、也该是……最能感同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