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火场的事情调查得很清楚,违规建筑自然不存在消防通道,火燃起来之后势不可挡,不止烧毁了游乐场,连周围的民居也被火势影响。

这在当地是一件大案,新闻里轮番报道。

金满坐在床上,听到死亡数字的时候手指微不可查的拽紧薄被。

护士小姐察觉到他的紧张,温柔地说:“碰疼你了吗?”

金满摇摇头,他紧张不是因为痛。

护士了然的沉默下来,许多人在濒临死亡的困境后,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再过不久,你就可以出院了。”

金满转向发声的方向,他脸上缠了一圈纱布,看上去状态很差:“谢谢。”

护士推着查房车,Alpha不止脸颊缠着纱布,脖颈上也缠着,那是腺体和声带的位置,腺体受损对Alpha来说更麻烦。

她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

金满假装没有听到那声叹气,他摸索着走下床,这间病房的结构护士小姐带他熟悉过,他记得卫生间的位置。

金满沿着墙壁,缓缓摸到扶手。

彻底黑暗的世界带来某种程度的恐慌,他已经记不起来,上次自己这么无助的时候是在几岁。

病房里的水滴答滴答。

医生扫了一圈,没发现病人,和他一起进来的Omega面色微变,大步走向卫生间。

他紧随其后,门却砰——一声关上了。

医生推推眼镜,礼貌地敲敲门:“陆先生,病人怎么样,需要我叫人来吗?”

卫生间里的水声暂停,雾蒙蒙的玻璃窗映出阳光下纠缠的身影,没多久,门打开了,陆燕林低着头,把人从卫生间里抱了出来,另一个人大概是不愿意的,可是视觉受损,反抗也不得其法。

“他脸上的纱布湿了。”

医生立刻按了呼叫铃,看到纱布上的血色,提醒:“我来吧,您也受伤了。”

金满的动作一顿,他诧异而茫然,手指摸到了冰凉的西装。

陆燕林警告地看了眼医生,医生眨眨眼,从Omega手里接过病人,把他放在病床上,护士小姐很快过来,帮他们换纱布。

“检测结果出来了,暂时性视神经功能抑制,化学性眼表损伤。

这段时间要避免强光刺激,避免揉眼,按时接受治疗。”

金满皱着眉头,脸上的纱布已经换了全新的:“恢复期需要多久?”

医生说:“说不准,看恢复得怎么样,可能一个月半左右。”

“对视力影响大吗?”

“说不准,但是这类病症我看过很多,少数恢复期不好会失明,少数会视觉模糊,大部分正常,主要看恢复期,你是Alpha,可以做信息素辅助治疗,能恢复得更好一点。”

金满一动不动,陆燕林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觉得他似乎有事不想说。

其实恢复期的时间不算太长,得到这种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医生说:“如果实在不舒服或者有呕吐,恶心的反应,可以给你开点信息素舒缓贴片。”

金满忽然说:“我闻不到信息素。”

病房里一下子陷入沉默,金满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信息素是AO的天赋和本能,就像不会有人忘记怎么说话,怎么走路。

所以怎么会有Alpha嗅不到信息素。

那和beta有什么区别?

医生因为短暂的惊诧失语,病人面色不安,只关心自己最重视的问题:“很严重吗?没有信息素,会影响视觉恢复期吗?”

不能用信息素做/爱,远不及失明可怕。

陆燕林站起来:“先去做检查。”

一个上午过去,各项检测结果已经通通出来,是个不算太糟糕的结果。

金满拿着新开的药,被人牵着回了病房,这种时候他已经不想去计较,陆燕林愿意当护士就当。

他记性不算差,自己摸着杯子,喝了点水。

这里不是小镇的医院,听医生的称呼,他可能在昏迷的时候被带到了滨城,金满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他心里很感慨,知道自己的眼睛复明的希望很大,就没有那么悲伤。

病床一侧轻微下陷,他听到陆燕林的声音:“当时……你离开十多天,是去做了信息素障碍的手术?”

金满不想回忆这件事,但避无可避:“是。”

按理来说,伴侣之间这种隐瞒是很过分的,他当时选择不知会陆燕林,除了恐慌,还带着一丝幼稚的报复意味,报复他让自己孤独,让自己受了委屈,他企图用内疚来伤害一个人。

可惜离婚来得猝不及防,这些小心思淹没在愤怒和痛苦里,显得微不足道,又很可怜。

没有爱的人,才会用伤害自己,来让对方在意。

病房里长久的没有人说话,金满摸索着床爬上去,抱着自己的膝盖:“陆燕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金满听到椅子拉开的声音,从他醒来到现在,陆燕林一直表现得很温柔礼貌,他没有趁金满看不见的时候有多余的接触。

“可以。”

金满眼前是一片一片的黑暗,他的脊背抵着枕头,柔软的触感抵消了不安,他表情冷淡,声音却夹杂着困惑与不耐:“我梦到你。”

陆燕林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问:“对不起?”

金满笑了声,很短暂,大概是觉得这声道歉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里面的小心和讨好,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忽略了心底那一丝异样,紧接着说:“不是什么好梦……到处都是火和血,烫的不得了,我一直跑,一直跑,多多和陆知快要死了,然后有双手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跑出去了,你没跑出去。”

地面是倾斜的,天空火红一片,四周弥漫着浓烟,他听到刺耳的尖叫和哭喊声,爆炸声。

陆燕林被掉下来的东西砸到,身影被火舌吞噬。

金满重复做这个梦,每次醒来都是一片心悸,他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

陆燕林察觉到他的不安,尾音含着笑意,很轻,但足以让他淡漠的语调显得不同:“其实还不错对不对,是把你推出来,不是把你拽进去。”

金满不快他的轻松:“这是个噩梦。”

陆燕林沉默片刻,温和地说:“但是听起来,除了你讨厌的人,大家都活着。”

大部分人对前任都有很强的报复心理。

金满:“我没想过让你死。”他见过险恶和阴暗,远比前夫恶劣得多,陆燕林其实称不上坏人。

“谢谢。”

陆燕林隔了好一会儿说。

金满的药有安定成分,他吃了没一会儿就睡着,呼吸均匀,那番话或许影响了他,至少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再紧簇着眉头呻吟。

陆燕林起身,目光落在医院外面的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