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脑
室友的语气淡淡的, 说着“我没有爸妈”就好像在说“今天没有下雨”一样。
林见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有点乱。他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室友为什么买新手机却买好几年前出的旧型号。为什么从来不点外卖，不是在学校食堂吃就是回来自己做饭吃。
还有衣服。林见渊从没见过他在阳台上晾衣服。他衣服一定很少。
鞋架上也从没出现过他的鞋。他不会只有一双鞋吧……
林见渊想了想, 说：“我最穷的时候身上也只有49块。”
室友：“嗯？”
林见渊：“我印象特别深。因为那时候正好是12月1号, 距离发工资还有3天。我本来算好了, 上下班坐地铁10块钱, 3天30, 剩下19买几个包子榨菜什么的，3天我肯定能活。”
室友：“然后呢？”
林见渊：“然后月初手机自动扣费了。扣了50正好把我扣成欠费。”
室友的语气好奇起来了：“然后你是怎么过的？问同事借钱吗？”
林见渊：“不是。我直接去了警察局, 对警察说我快要饿死了, 帮帮忙给份盒饭吃吧。”
林见渊永远记得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夜。
那天他一如既往地加班。好不容易下班，匆匆忙忙跑到地铁站赶末班车的时候发现乘车码怎么都刷不出来。
研究半天才发现不是手机没信号, 而是欠费断网了。
那一刻他忽然懵了。
手上的存款根本不够交话费。他其实可以找个有免费wifi的地方, 连上网络以后用花呗或者找同事临时借点。
但是眼睁睁看着末班地铁开走，他从地铁站里走出来回到地面，寒风吹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他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他很清楚赶不上地铁是一件小事, 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
他也很清楚这是压在骆驼身上的一根稻草。
可骆驼就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垮了。
那一瞬间他无助地被负面情绪吞没。
……幸好地铁口边上就是警察局。
反正都这么惨了, 脸也不要了。
他破罐子破摔, 走进宽敞明亮的警局大厅，对值班民警说明来意后，民警当场给他买了吃的。
那天晚上林见渊非但狼吞虎咽，还连吃带拿——民警借了他两百块钱，让他充话费，让他打车回家。
放在其他国家他可能真的要饿死了，但在华国这不可能。
走在路上跟人要钱大概率要不到。但你说快饿死了想讨口吃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向你伸出援手。
华国人可太见不得人挨饿了。
“真好。”室友听到这里, 说，“所以你是在安慰我，哪怕现在穷到身上只有几十块钱，未来也可以过上好日子吗？”
“不是。”林见渊说，“我是让你没饭吃了可以去找警察。”
“。”室友一顿。问：“不能找你嘛？”
林见渊：“不能，因为我也很穷。”
室友盯着他“看”了会儿，认同地说：“是哦。你好穷。”
林见渊挑眉：“你身上连70块都没有你还说我？”
室友弯起嘴角：“我没有要花钱的地方啊，除了刚买个手机。”
林见渊盯着他看，感觉那笑容里没什么逞强的成分。
室友就是笑得很云淡风轻。
不过想想也是。室友还在读大学，越是好的大学，学费就越便宜，食堂吃饭也不费钱。
而且室友是男生，也不用买很多衣服。
但他又很臭美。
明明衣服鞋子都没几件，是怎么把自己打扮得帅到发光的？
好吧也不冲突。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只要不太胖，不太矮，皮肤白一点，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一点，就会很帅很好看。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林见渊感觉携玉是个很爱干净，然后也没什么物欲的男生。
手里没钱，却也不焦虑。他大概在做那种薪水日结的兼职，钱攒够了就换手机，钱花光了也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没钱。
不忸怩，不自卑，不怨天尤人。
这性格太好了。
那一刻林见渊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如果携玉是女孩子的话他就要心动了。
就那种，温温柔柔，情绪稳定。会在家里等你给你煮饭，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不嫌你穷的女孩子。
带她去吃帝王蟹也不会露怯嫌贵，路边随便吃个苍蝇馆子也开开心心。
而且还不挑食。吃东西很香。看她吃东西会让自己也胃口变好。
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孩子的话他真的会很心动，会让他有种想为她奋斗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感觉。
可惜室友是个男孩子。
所以林见渊说了句“等你有钱再还我”就去洗澡睡觉了。
当晚。
暗红色阴影如期而至。
从门缝底下钻出来的时候，消化系统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肠子末端提起来，省得又湿漉漉地在地板上打滑。
捏捏乐：“。”
小石头：“。”
不敢说话。
天知道林见渊把肠子误以为是拖把的时候它们有多想笑。
可是不敢！
真的不敢！
毕竟那可是S级的拖把……啊不是，S级的肠子啊！
看得出来，消化系统对此也颇感不爽。
啊呜！
这次一口咬上去的时候，消化系统稍微用了点力。
林见渊喉咙上的皮肤立刻凹陷下去，形成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
虽然牙印，但很浅。
别说破皮了，松口以后连个印子都不会留。
捏捏乐和小石头看了直摇头。
此时黑暗中林见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所有异端都被同时引起注意。
捏捏乐：“又来活儿了？”
小石头：“又要去加班了？”
消化系统一肠子把那两个乱立FLAG的东西拍飞，然后卷起林见渊的手机，拎到面前。
屏幕上显示：您购买的[国家补贴xxx扫拖机器人扫地拖地一体自清洁拖布外扩（分期可享3期免息）]已发货！
消化系统：“……”
怎么了拖地这个梗你是过不去了是吧！
食管气鼓鼓，消化系统正要把手机扔开，湿漉漉的黏膜不知道误触了哪里，商品介绍视频自动播放起来。
“扫拖一体机器人，360°无死角清洁，床底，墙角，再也不怕看不到的角落堆积灰尘！”
“自清洁功能彻底解放双手。清洗地面后，机器人回归基站进行自清洁，拖布自动烘干。无需担心地面残留水痕，更无需弄脏您的双手……”
夜色深沉。昏暗的出租屋卧室里，屏幕灯光在消化系统的黏膜上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