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题

玛丽莲·梦露是悄悄来这的。因为她想要知道自己对手的影片是什么样子。

虽然说好莱坞总和报社记者们总喜欢卖弄她的性感,并且致力于将其打造成一个胸大无脑的金发笨蛋美女的形象。但实际上梦露本身却并不是一个真正愚蠢的女人。

恰恰相反,她是好莱坞一众女明星中相当聪明的那一个。只不过有的时候太聪明并不是好事。因为在这个时代资本主义国家的聪明女人并不是那么受欢迎,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的美国聪明的女人就更加不受欢迎了。

现在的美国更喜欢一个胸大无脑的玛丽莲·梦露,而不是一个有知识有想法的诺玛·简。

不光是现在,一直到七十年后的美国好莱坞还是来玩这一套。只要是金发美女,那么一定要扮演性感的但是没什么脑子的花瓶美女。也就是所谓的金发笨蛋美人。或者是演一个心机婊。

这是好莱坞的一个潜规则:发色歧视。

高智商的角色需要黑色、栗色、深红之类的深色头发,漂亮无脑的角色就是金色或者是铂金色的头发。这个发色歧视男女平等。男性如果是纯金色头发,那么一定是出演校霸、恶棍等等。所以很多好莱坞男星即便是纯金色的头发也会在拍戏的时候染一下,不能弄成纯金色。

虽然说好莱坞给梦露下了总总限制,但是梦露真的是一个傻瓜吗?不,恰恰相反,她比绝大多数的女明星要聪明。

甚至于说那个被公司营销才学过人的奥黛丽·赫本也未必真的比梦露聪明到那里去。只能说奥黛丽更擅长营销和迎合市场。是一个典范式的好莱坞明星罢了。

梦露没有和马龙一样傲慢,认为中国电影没有任何可看的。也没有和奥黛丽·赫本一样,对东方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相反,梦露对东方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在历史上中,梦露曾经就发表过公开讲话,她认为中国以农民为主体的工农运动夺取政权是合法行为(当时美国支持的是蒋凯申,新中国在美国的定义是伪政权,不具有合法性。)

并且公开表示,很愿意去中国看看。

只不过身在美国的她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不仅如此,最后她的死都不明不白。

当她下葬的时候,她所有的遗物都被公司以高昂的价格拍卖出去。就连身体器官内脏都被卖完了,头发也被剃掉换成了假发。当玛丽莲·梦露这个美国历史上的绝世尤物下葬的时候,真的只剩下一个皮囊了。

内里已经空空荡荡,她的缝合医生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问题,在她的身体内填充满棉花和海绵支撑起她早已空空荡荡的躯壳。

当然,玛丽莲·梦露现在并不知道自己人生最后阶段将会经历什么样子可怕的事情。对她来说,她的前半生已经很可怕了。

辗转过十一对养父母,被不止一位养父强奸过。为了渴求一个安稳的家庭,十六岁就嫁给了隔壁的邻居。婚后继续遭受虐待毒打。

梦露觉得人生炼狱不过如此。

当她看见银幕上的阿梅在山村所经历的一切时,梦露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苦。两人遭受的苦难不一样,但是两人渴求的自由和美好生活是一样的。

所以梦露哭了,因为她在阿梅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自己好像也是这样,一路渴求自由。但是越是追求,自由似乎就离自己越远一样。

阿梅跑过的山川溪流,是她跨越的种种难关。

而和梦露一样有共情的人其实不少。

这部《女儿当自强》拍摄好之后,李锐看了样片。因为考虑到可能要拿去外国放映,他觉得这样的题材会不会让外国人很难懂。因为似乎有些过于本土,而且不像动作片那么热闹。

所以李锐搞了一个试看会,请了各行各业不同人群来看。

最后试映的结果出乎李锐的预料。

原本以为感触最深的应该是农村代表,那么放到乡间看电影的农民对电影里的故事应该感同身受才对。

但是恰恰相反,农村群体反而时对这部电影最无感的一个群体。甚至有不少人看完电影表示:“这一辈子都不是这么过的吗?跑啥啊。”

“搞不懂这个阿梅这个女娃弄啥了。”

“没劲,又不结婚,也不生娃,家里连个顶梁柱都没有,以后咋办啊?”

农村群体中对这部电影的感触不深,甚至可以说是有有些抵触的。李锐想了想后才明白,是啊,农村问题积重难返。不是新中国成立了,他们就一扫百年成腐的。人的思想哪有那么容易改造?

对于这部电影来说,那些接受过更多先进思想的学生,以及在中国工作的苏联专家却非常喜欢。

他们称赞阿梅对自由的向往,和她勇于对封建力量的反抗。

这个时候李锐拍了拍自己的脑子,自己有的时候还是习惯带着后世的目光去审视这个时代。

这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啊,不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啊。现在苏联正在全世界输出革命,欧美女性正轰轰烈烈的搞穿裤子运动和选举权运动。

整个社会的风气是朝着追求自由和美好的方向而努力的。

这是一个正在比好的时代,而不是一个比烂的时代。

人类天生对自由和美好的向往是所有人都能希望得到的。

所以看着阿梅跨越山丘溪流和她苹果树,最后来到大上海。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她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也很难。

在这里她依旧会遭受欺压,依旧有种种不公。而她一直想着胡中慧的话,这个坚强的小女孩一直撑着。

而在这里,她接触到了上海自梳女这个群体。一群以不嫁人,自食其力的女人组成的群体。既不落家给家里造成经济负担,也不想随便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物。

她们结合在了一起,成为了自梳女。但是看似平和的自梳女群体里依旧有很多争斗。

有姑婆欺骗小的自梳女,将她们卖去南洋,或者是成为黑中介一样把她们弄去血汗工厂打工。

在自梳女的群体中,阿梅和另几个姐妹相识,在这个群体中互帮互助。斗那些掌权的恶毒姑婆。

电影表现的很隐晦,但却如春风化雨一样潜移默化的告诉观众,真正的敌人唯有阶级。

自梳女群体,那些掌权了的姑婆们,她们坏起来可能会比外面的男人更坏。这无关性别,只关于阶级和权力和利益。

而当电影的最后,以蒙太奇的手法剪辑出上海解放。阿梅已经在上海自梳女群体里待了十几年了。当她笑着和自己的那群姐妹在自梳女的老屋前合影时,镜头撇过她胸前的红花。 红花下一行小字:静安区妇女主任一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