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麻雀也想飞 227
罗厚才坐在李有才家的客厅里,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李有才家放在堂间的椅子都是硬木的太师椅,这种太师椅不是那种让人躺着舒服的宋式交椅,而是清朝所流行的直棱直角的椅子。这种椅子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舒服。和宋、明家具讲究人体舒适和几何线条不同,清朝家具更重外在的威严和装饰。至于舒不舒服就不重要了。把家具做的极为不舒服也是清朝家具的一个特点。
坐在这种椅子上必须把背挺的直直的,非常难受。所以罗厚才觉得难受也是正常的。当然罗厚才还没见过李玉闺房的那些椅子,小姐闺房用的是玫瑰椅。这种诞生于明朝中晚期的椅子在外形上确实好看,女子坐上去有一种秀美的感觉。但是椅背最高点刚好顶在腰背交接处,当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了。
罗厚才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士,虽然枪法精准、会开坦克、懂几句英文。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其实一个家庭里用这些过度符合规制的家具是一种多么让人难受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坐得不舒服。他都盯上堂间中堂(正对房门的主位中间的长条案)旁边两侧的交椅。那种带着一定弧度,扶手还成弧形的椅子一看就坐的舒服。
罗厚才直接端着茶杯直接坐在了那个位置上,这一坐下~欸~舒服了。背也能靠着了。
“这是老爷坐的位置,你不能坐……”在一旁给罗厚才上茶的老仆急忙上前阻止罗厚才。但是罗厚才却懒得管那么多,他一挥手道:“这堂间的凳子坐哪个不是坐啊,这还分什么老爷不老爷的。而且都新中国了,没老爷了。二黄老叔,你叫他老李就行了。” “可不敢,可不敢。”被罗厚才称呼为二黄的老者连忙摆手。
罗厚才对李有才敢不尊敬,但是二黄不敢。罗厚才笑了笑也懒得纠正二黄,因为他知道现在对这个老者说什么都没用。他的脑筋早就锈死了,就和镇上乡下那些人一样。就像是鲁迅当年再见闰土,鲁迅叫他闰土哥,闰土却喊他老爷一样。一层可悲而又深厚的屏障在两人之间竖起了。罗厚才觉得不值,他在前线舍生忘死,几度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活下来打败了敌人。他可不是为了让谁去当老爷的。而是和指导员所说的一样,要创造一个没有压迫和剥削的新世界。如果有人想要窃取革命的胜利果实,那就是拿他罗厚才的命在开玩笑,罗厚才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国内的物理战争基本打完了,现在是精神战争了。当然,这些东西是张集和罗厚才说的。罗厚才听进去了,但是他没必要和二黄说。因为在二黄的【天】塌下来之前,这种脑筋生锈的人说什么都没用的。反正李有才家的规矩他是不遵守的。坐在交椅上,罗厚才明白为什么要安排自己坐下面难受的椅子上了。从这个方向来看,坐在下面直角椅子上的人就像是被上司训话一样。
“呵,玩这套。”罗厚才不屑的撇撇嘴。 “老夫玩哪套啊?”李有才这时不急不缓的从后堂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李飞。原本是打算让罗厚才多待一会儿,多晾着他的。但是看着罗厚才这种不守规矩的样子,李有才也觉得不能在等着了。这家伙是个杀才,和镇上乡下那些老实巴交的家伙不一样。
罗厚才看着李有才进来,他站起来随意的拱拱手,就当是见面释礼了。 “罗厚才,我好歹是你岳父,你如此不给老夫面子吗?!”李有才说话之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罗厚才听闻这话之后确实嗤笑一声,随后便懒洋洋的坐下:“李财主,都是千年狐狸,你和谁说聊斋啊。李玉是什么情况,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二黄,你先出去。”李有才皱起眉头,让二黄先离开。
堂间只剩下李家父子和罗厚才三人了。李飞不善道:“罗厚才你什么意思?当初可是你二伯来我家提亲的。看你家困难,我家可是彩礼都没多要,陪嫁给的可也不少。怎么,翻脸不认账了?”
“呵呵,别说的这么大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有才,这婚事我是不同意的。我有大好的前程。探亲假期一过,我就能回北京的军校念书。” “两年时间,出来我至少是个营副,再加上我在朝鲜立下的战功,只要不横生枝节,我四十岁前成个团长不成问题。甚至以后再高升,别人称我一声将军我也担得起!”罗厚才坐在交椅上,虽然算不上那种坐没坐相,但是那种骄横跋扈的气质却是溢于言表。这种气质就和李有才、李飞曾经见过的那些国民党军队长官几乎一模一样。
“你女儿嫁给我,是要给我添麻烦的。你的成分是地主是资本家,以后是要拖累我的。李有才,我劝你识相一点,这婚事就当没发生,我也给你个面子不找你麻烦。”罗厚才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而李家父子听到罗厚才的话,两人也呈现出不同的两副面孔。李飞气的面色胀红,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羞辱。而李有才在听到罗厚才的话前后则是两个面孔。
前一段的时候,李有才还眉头紧锁,待听得罗厚才是因为自身前途而来威胁自己 后,李有才脸上反而挂上了笑意。不怕人贪,就怕人不贪,只要他贪,我们就有办法。人生在世,贪的东西各有不同。有人贪钱,有人贪名,有人贪权,有人贪色。如罗厚才这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贪的是自己的前途。因为他人生路还长,前途对他来说最为紧要。所有得金钱名利美色都不如前途重要,因为有了前途这些东西都有了。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罗厚才还在那催促道:“李有才,如今这新中国可不是原来了。我和李玉只要不领结婚证,那么从法理上来说,她就不是我妻子。” “村里那种认亲的方式也就在村里合适。如果我要生活在村里,倒是会被这风言风语逼死,但是我了不起带着我娘远遁北京,你又能拿我如何。” “所以,你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赶紧向全镇声明,我和李玉得婚事不算数!”李飞气得满脸通红:“罗厚才,吃了几天皇粮啊,说话这么牛气冲天得。你信不信老子能让你走不出这大……”
“欸。”李有才虚手按下李飞的威胁,他笑呵呵得对罗厚才说道:“厚才啊,这法理是法理,村规是村规。这数千年来,结亲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通传全村全镇便算是成了亲了。你请城里的法官来都没用。” “我知你不忿,但我李家也不会亏待你的。女婿也是半个儿,我百年之后,这李家的浮财分你一半又能如何。”
李飞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李有才说的轻巧,说家里就一点浮财。实际上李有才家隐秘的地窖里,光是银元就有三十坛呢!这可是一大笔钱!更不用说存在银行里的钞票之类的了。李飞急着想要说什么,但是李有才却压着他,不让他开口。只听罗厚才继续说道:“我可不图你这点臭钱。” “自然自然。”李有才被罗厚才回怼了一句却是不恼,他慢悠悠的说道:“你所图的是你的前程,是不是?”这话似正中罗厚才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