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无限列车

“……”

船舱内,No.8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这段沉默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不由有些急躁,他侧目向着不远处的温简言看去。

只见青年侧对着他,头颅微垂。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握着话筒的手指,沾血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No.8有些疑惑,很想问问,但是,在他来得及说话之前,就只听温简言忽然开口了。

他似乎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对电话那头说:

“是啊,好久不见。”

“……苏成。”

电话另外一端也安静了。

整个世界似乎都随之死寂一片,只剩下电话那头的“滋滋”电流声。

终于,对方无声地叹息一声,声音中情绪复杂,难以言说。

“……你还是回来了。”

在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才终于下船之后,他却再一次回来了。

跨越漆黑重洋,回到了这艘承载着无数死亡和鲜血的船上。

“那是当然,”温简言挑了下眉,语气一如往常,“你不会以为我就那样让你英雄般自我牺牲、趁机把自己干的所有事全都翻篇揭过了吧?——那也太便宜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微妙的停顿,很快,苏成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笑意:

“的确,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短短两三句寒暄,他们似乎一下子就找回了旧时的熟稔,那些争端、对峙和决裂……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如风过尘沙,湮灭无痕。

“你是通过占卜找到我的?”温简言开门见山。

想要定位如此精确,时间把握如此恰当,除了占卜之外,再无其他方法。

“嗯。”

“除此之外呢,你还看到了什么?”温简言追问。

电话那头静了静。

终于,对方开口了。

“你找到了了结一切的方法。”

“……没错。”温简言笑了,“不愧是预言家。”

毁灭诞于初始。

来处既是归途。

——为了就是终结这场噩梦,他必须回到这里。

苏成:“所以,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温简言:“负七层。”

电话那头再次安静了下去,温简言知道对面在做什么,于是也不去惊扰,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半分钟过去,苏成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你们对手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在这里,你们没有生机。”

闻言,温简言的心不由得沉了一沉。

“最安全的道路在更远、更深的地方,往电梯的方向走,只有那边才有破局的希望。”

“好。”温简言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多谢。”

“如果你能成功脱身的话,我们在负七层会和。”苏成说,“放心,我的处境比你们要好的多——作为代理船长之一,只要是在船上,就没人能奈何的了我——反而是你们,九死一生可能都是保守的说法,我在你们的前路上看到了太多的阴影,务必小心。”

温简言:“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

“在船上的这段时间里,你有见到一个,嗯……”温简言微妙地卡顿了一下,“……人吗?”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该如何具体地形容巫烛的存在,就只听电话那边的苏成忽然开口,接着他的话说道:

“黑头发,金眼睛?”

那熟悉的描述令温简言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凉气:“你见过?!”

“我确实见过。”苏成。

哪怕到现在,当时的场景对他而言都历历在目。

游轮崩毁,漆黑冰冷的海水卷入船舱,冲破龙骨,整个世界都随之摇撼震颤——身为代理船长之一的苏成,命运已和这艘船紧密相连,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和这艘船一同流逝。

但忽然,一切停止了。

他愕然抬头,却见到在不远处的废墟里,站着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存在。

黑发,金眼。

哪怕拥有符合人类审美的外貌,也能清楚地令他立刻意识到:

这家伙并非人类。

对方仔细端详着他,目光中带着冰冷的、没有情感的好奇,带来一种针扎般的危机感。

几秒之后,他开口了:

“我会让另外一位暂时醒不过来,抓紧时间。”

说完,那家伙转身就走。

但还没走出两步就又忽然顿住了,他扭过头,不太放心般叮嘱了一句:

“别死了。”

听到这里,温简言不由得笑了一声。

“是的,就是他。”

这也的确是他说得出来的话。

“不过,我也仅限于在船沉的时候见过这一面,”苏成继续说,“,在那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温简言:“……是吗,好的,我知道了。”

还没等两人再说些什么,不远处的No.8开了口,声音有些焦急:

“还没结束吗?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不然的话——”

话筒那边,苏成也听到了No.8的催促:

“他说的对,你们该走了。”

“嗯,等下见。”

说着,温简言将话筒从自己的耳边放下,但是,放到一半,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将电话放回耳边:“等一等!”

苏成:“……嗯?”

“在上船之前,我去了育英综合大学,见到了云碧蓝。”为了抓紧时间,温简言的语速很快。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电流的滋滋声似乎一下子放大了。

很快,苏成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吗,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是个兔崽子,”温简言笑了一声,云碧蓝在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再一次活灵活现地跃入他的脑海,连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她还说,你在武力上打不过她,嘴皮子也不远如我……要是你自作主张以为是你的功劳,她就要跳出来打你一顿。”

话筒那头。

黑暗中,塔罗师忽然死死咬住牙关,他握着电话的手指痉挛般收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压制住突然爆发而出的强烈情感。

“……是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地微微颤抖,强撑出来的平静似乎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听起来不像她——你确定她更想打的不是你吗。”

“那是当然了,我可没撒谎,”青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不信等你下船之后,亲自问问她。”

电话挂断,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

船舱内,苏成低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