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从派出所出来,吕叔独自回了武馆,说要去跟邻居们都说一下,让帮着找找孙旭磊。
孙老五跟没事儿人一样晃着也走了,似乎儿子失踪的事儿他只是恼火,并不着急,就像当年他老婆突然跑掉了一样,恼火,但并不着急。
樊均不知道孙旭磊会去哪里。
孙旭磊并不是个多聪明的孩子,也不算乖,逃学,打架,泡游戏厅,偶尔也会在超市里偷东西。
这样的孩子,一旦陷入没有任何依靠和退路的生活里……他根本不敢想。
但他能做的,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别的了。
“你开车,”邹飏掏出车钥匙给他,“我们先在以前他躲他爹或者经常去的觉得安全的地方找一圈儿。”
樊均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虽然你觉得他不可能还在南舟坪了,”邹飏说,“但如果不找一圈儿,你今儿晚上都睡不着吧。”
樊均还是看着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没好好读书……邹飏说出这些话的瞬间,他的感受无法形容。
明明听起来是这么普通平常的一句话。
“不过我要先吃点儿东西,”邹飏说,“我饿了。”
“想……”樊均开口时嗓子都有些发紧,他清了清嗓子,“吃什么?”
“那个大肉蒸饺。”邹飏说。
“……你是真吃不腻啊?”樊均扶着邹飏在车后座坐好,然后跨上了车,“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
“没有,就想吃那个蒸饺。”邹飏笑了笑。
“好。”樊均点点头。
这家蒸饺店没有堂食的位置,他俩只能一人一盒蒸饺拿着就在路边慢慢吃着。
樊均站着,邹飏坐在车上。
“你明天是不是得买个轮椅?或者拐什么的。”樊均看着他的腿,“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从中午到现在都没真正休息过。”
“不买,没有不舒服,”邹飏边吃边说,“就是有点儿痒痒。”
“多久能拆石膏?”樊均问。
“最快四周吧,到时拍个片儿没什么问题就拆了。”邹飏看了看石膏。
“你这一个月……”樊均问得有些犹豫,“洗澡……怎么洗?”
“拿大顶呗。”邹飏想也没想就答了一句。
樊均顿了顿,转头笑了起来。
“没事儿,”邹飏笑着说,“宿舍还有三个人呢,吃我的喝我的两年了,该让他们尽尽孝心了。”
吃完蒸饺,他俩骑着车开始在南舟坪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道路上穿行。
天已经黑了,夜风也起了,开始把白天的燥热一点点吹散。
两人都没怎么再说话,樊均顺着路,把他知道的所有孙旭磊会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除了超市,游戏厅,彩票站,奶站这些正常的地方,还有些藏在小巷和居民区之间的地点。
杂物房,废品站,空置的破房子,一条死胡同尽头的大树后头,甚至是一堵围墙上的缺口……
这些奇形怪状的藏身之地,见证了孙旭磊这些年的生活,也见证了樊均一次次想要把自己拉出黑暗的努力。
“真不用我送你吗?”樊均陪着邹飏在路口等车。
“不用,反正衣服拿了你的了,我直接回学校就行,”邹飏说,“刘文瑞他们一会儿就在学校门口等我了。”
“嗯。”樊均应了一声,“你……明天就正常上课了复习什么的了是吧?”
“复习不了几天就得考试了,”邹飏皱着眉,“感觉什么也没学到就考试了,都不怎么好意思去考。”
“怎么会。”樊均笑了。
“考试完了我要约课啊。”邹飏说。
“……什么课?”樊均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复健也得等拆了石膏啊,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我至于吗就要复健了?”邹飏说。
“你这条腿一个月之后就会比另一条细一圈,肌肉萎缩,”樊均说,“练回去就是复健。”
“我要退课!”邹飏说,“不,我要投诉。”
“投呗,”樊均说,“反正我们马上要倒闭跑路了。”
邹飏看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神经病吧你。”
正乐呢,一辆车开了过来。
邹飏在南舟坪打车最顺利的一次,甚至感觉这车是不是就埋伏在旁边等着接单。
樊均拉开车门,半扶半拎地把邹飏塞进了车里。
“这……小伙子,一会儿能自己下车吗?”司机回头看着他俩,“我腰不好,这么大个子我可能抱不动啊。”
“没事儿,”邹飏说,“有人等着抬我呢,走吧。”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车开出去之后樊均还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才跨上了车。
邹飏很少会在上车之后还留意原地送他的人走没走的。
可能以前这种场景很少,偶尔有,那儿站着的人也多半就是他的同学朋友之类的,实在不太能让他有这样关注的兴趣。
今天他才发现,这种看着人越来越远的感觉还挺……莫名其妙有些怅然。
三位舍友去校医室借了个轮椅,如约在学校门口把他从车里拖了出去,再推回了宿舍。
“我一会儿洗澡啊。”邹飏低头在手机上翻找着。
“您这话什么意思?”张传龙问。
“意思就是来个人帮我抬着腿。”邹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点了购买。
刘文瑞扛着一架人字梯进了宿舍。
邹飏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样!”刘文瑞把人字梯往他面前一放,抬腿往上一架,“是不是很科学,高中低档任君选择,想架高点儿架高点儿,想架低点架低点,不怕湿水,不限时长……”
“你大爷。”邹飏实在佩服这人,忍不住给他鼓了个掌。
说实在的,在这架人字梯出现之前,他是真没想过自己要怎么洗澡,说是让来个人给他抬腿,但真要他洗澡的时候旁边杵个人抬着他的腿……
场面有些过于一言难尽,还不如不洗了。
还算顺利地洗完澡,他换上了樊均的衣服。
今天有点儿晚了,他不想再回家拿衣服,樊均把他放在新馆更衣室里备用的衣服给他拿了两套。
还挺合适。
但是……
“嗯?”李知越看着他,“这不樊均的衣服吗?你没回家拿衣服啊?”
“……不是吧你这都能看出来?”邹飏震惊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就一件黑T恤,背后有几个字儿,他没细看,也没什么明显特征。
“我们拍艺术照那天……”张传龙说。
“别提这三个字。”邹飏说。
“我们拍照那天,”李知越说,“樊均给你上课的时候就穿的这件啊,就背上印着‘毫无训练痕迹’的这件,后来拍照了才换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