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视频不算长,不到二十分钟。

但樊均却在这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把这一年又过了一遍。

以邹飏世界的视角。

看着邹飏世界里的自己,看着邹飏世界里这一年的经历,看到那些他从不曾经历过的细节和情绪,一点一滴。

视频放完之后,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樊均脸上一直有细细的痒,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他没有再抬手去擦,任由泪水涌出滴落。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别人眼里永远办事稳当情绪不外露的樊均。

他是全世界最需要邹飏的那个樊均。

邹飏的手指轻轻在他下巴颏上勾了勾,蹭掉了几颗泪珠。

接着起身站到樊均身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樊均搂住他的腰,把脸压到他肚子上。

眼泪很快浸透了T恤,邹飏能感觉到肚子上一片带着温度的湿润,还有樊均身体微微的颤抖。

刚才还想要维持自己樊教练形象的樊均,这会儿放弃了形象,搂着他哭得像个脆弱的小孩儿。

邹飏没说话,低头樊均背上轻轻拍着,手指勾着他头顶的一绺头发慢慢转着。

刘文瑞抽了张纸巾,按在眼睛,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听着很感慨。

李知越也抽了张纸巾,在脸上一下下擦着。

张传龙一直没动,应该是没哭,只是盯着屏幕出神。

邹飏本来以为自己会在这个环节再哭一鼻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哭。

心里有很多情绪在翻涌,但他没有哭。

只是感慨。

非常感慨。

为自己,也为几乎从未在人前有过什么强烈情绪表达的樊均,此时此刻颤抖着的樊均。

樊均哭得很厉害,当着他觉得是小孩儿的邹飏和他的同学的面儿,哭得完全没有掩饰。

对岸露营的人吃完早餐回来了,陆续有人开始收拾,有些大概是要回去,有些应该是要去下一个目的地。

这边他们几个如同定格了一样的场景,那边没有太多关注,只是忙着自己手边的事儿,最后陆续离开时,有个大哥冲他们这边挥了挥手。

邹飏也抬手挥了挥。

看着对岸离去的人,他突然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人这一辈子会碰到多少人。

人生里会有多少人路过。

他们从你的余光里走过,从你身边擦肩而过,偶尔你会听到他们的声音,偶尔你的视线会扫过他们的脸,却不曾记住任何一个……

或者有些人,一句,两句,交谈或争执,或者有些人,你会知道他们叫什么,你会知道他们在那里,但永远不会有交集……

但有一些人,在这样无数的擦肩而过里留在了身边。

他们是朋友,是至交。

也会有一个人,在这样无数的擦肩而过里,像一个奇迹,成为你生命里不能缺少的那一部分。

是恋人,是男朋友。

他低头看着樊均的头发旋儿。

此时一位一直沉默着不动不语的好朋友张传龙抽了张纸巾,在四周已经没人了的郊野里,伴着潺潺河水,低头擤了一下鼻涕。

“靠,”刘文瑞骂了一句,“吓我一跳!”

“你这什么破胆儿,”张传龙红着眼睛,又擤了一下,“练练吧。”

邹飏能感觉到樊均先是顿了顿,接着脸捂在他肚子上笑了起来。

“靠。”他笑着回手抽了两张纸巾,塞到了樊均手里。

樊均接住纸巾,松了手,低头把脸埋在纸巾里,深深舒出一口气,然后擦了擦脸。

抬起头时,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脸上的小疤们也是红的,邹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收拾吧,”樊均声音有点儿哑,“回去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嗯。”邹飏点点头。

樊均拿着纸在他T恤上擦了擦:“湿透了,你还带了别的衣服吗?”

“一会儿吹吹风就干了。”邹飏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收拾好东西,一帮人拖着车从老板搭好的那块木板上回到了停车场。

去还帐篷的时候,因为邹飏和樊均那个帐篷被压断了一根支撑的杆子,赔了老板二十块钱。

返程的时候还是樊均开车,几个人上了车之后就开始睡觉,邹飏看着他们睡觉这个劲儿,老有些心虚,觉得这帮人是不是一晚都没睡光听墙角了。

车开到商贸城,樊均下了车,换邹飏开回学校。

“到学校给我发个消息。”樊均扒着车窗小声说。

“嗯。”邹飏点点头,“礼物都拿好了吗?他们给你的那个也一块儿拿着了吧?”

“都在袋子里了。”樊均晃了晃手里的两个袋子。

“嗯。”邹飏应了一声。

“走吧。”樊均又看了看后座几个装睡的人,说了一句,“谢谢大家了。”

虽然很想旷课,但邹飏还是咬牙挺住了,在樊均转身走了之后,他咬牙切齿地关上车窗,系好安全带。

刘文瑞从后座换到副驾之后他发动了车子,往学校的方向开去。

“哎——”刘文瑞拉长声音叹了口气。

“怎么了。”邹飏瞟了他一眼。

“就感慨一下,”刘文瑞说,“这生日过得我感慨万千的。”

“主要他俩吧,”张传龙在后头也很感慨,“太不容易了,多少人在前面那段日子里就走散了啊。”

“是啊……”刘文瑞和李知越同时说了一句。

“差不多得了啊,”邹飏说,“都不是第一天认识的人,这么肉麻是想绝交吗?”

“那我说句不肉麻的,”刘文瑞啧了一声,“你脖子上樊均啃的那个印子,一会儿拿个创口贴挡一下,我怕有人看到了问。”

“什……”邹飏感觉自己脑袋瞬间着了火。

“什什么什,”刘文瑞说,“你挠个痒痒都留一片红的人,你不知道有多明显吗?”

“……知道了。”邹飏说。

“其实也还好,吻痕嘛,”张传龙说,“起码证明他脱单了,他是我们宿舍的骄傲。”

“你可别骄傲了,”刘文瑞说,“人隔壁几个宿舍,快的大一慢的大二,都谈着了,就我们宿舍跟什么火种保存单位一样……还骄傲呢,怕人不知道还有三个单着的吗?”

李知越笑得说不出话,还呛得咳了半天。

“多大怨气啊。”张传龙说。

【邹yang】我到学校了,准备上课

【樊】那个视频,发我一个吧

【邹yang】还要看一遍吗

【樊】想留着纪念

邹飏把视频发给了樊均。

【樊】今天过来吗

【邹yang】过

【樊】接你?

【邹yang】我车在学校,骑过去就行

“也差不多该有动静了,”何川看着桌上的小台历,“按理说,赔偿那些,连诉讼带执行,两三个月都能处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