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慕临荀淡定自若地把头盔递给凌译。

凌译收起来。

“走廊里有监控,我能查出他来找谁,”林向导脸色严肃:“慕临荀,你是主动跟我坦白,还是等我找人调查?”

凌译手指微动,眸中闪过冷鸷。

慕临荀并无惧意,“随你怎么调查。”他从不怕暴露。

林向导看他这么坦然,沉吟片刻,道:“我们进去说。”

二人进了屋,凌译关上门。

有条小黑蛇凭空冒出,扭曲着蛇身朝慕临荀爬过去,急不可耐地圈住了慕临荀的脚踝,顺着他小腿缓缓向上爬,眼见着快要爬进宽阔的裤腿里,细软的黑色蛇身被两根手指捏住了。

慕临荀弯下身,把它从小腿上扯下来,放到肩头。

黑蛇有几天没见他了,特别想他,它在肩膀上待不住,试探着圈住他的脖子,发现他没有阻拦,按捺着兴奋吐出信子,分叉的蛇信子在白嫩的脖颈上舔了两口,心满意足收起,歪着脑袋蹭了蹭慕临荀的下巴。

有林向导这个外人在,黑蛇要维持矜持,眼巴巴瞧着眼前莹白的皮肤,只能看,不能随意舔,两颗黑豆大小的眼珠子冒出可疑的泪花。

黑蛇对慕临荀的渴望,亦是凌译的渴望,但是凌译作为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不失控的情况下能够压制住贪欲。

这间房不小,床尾距离墙壁有点距离,桌椅紧挨着墙壁摆放,有足够的位置招待别人。

慕临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林向导坐到他对面,问:“你知道你母亲的来历吗?”

有普通人和慕临荀相似并不是件稀奇事,但这个普通人竟然会来F133区队员的宿舍,这就有点可疑了,林向导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

“不知道。”慕临荀不会主动说出口。

林向导观察他的脸色,没能从中看出什么,敛下目光,手指放到桌面上,若有所思地敲着木板桌*子。

“多年前的F133区比较落后,很多装备和规定都跟不上别的区,当时紧缺战斗性高强的哨兵,不论是谁,只要来管理层报到,通过了白塔的认定,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留在F133区。”

慕临荀敛眸查阅着光脑里的内容,不知有没有将林向导的话听进去。

黑蛇有点不安分了,每趁着林向导不注意,就赶忙舔一口慕临荀的脖子。

慕临荀摸了摸蛇尾巴。

黑蛇暂时安分了下来。

林向导:“你母亲来的时候,管理层只记录了她的名字和年龄,其他什么也没问,从那之后,她开始效忠于F133区,她能力强大,思维逻辑清晰,她经手的任务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完成,队员受伤率是所有队伍中最低的。”

慕临荀第一次听到关于母亲战绩的事情,漆黑的眼睛落到林向导身上。

林向导对他露出微笑,“你母亲初露锋芒,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F133区有三分之二的居民都在讨论她,好奇她的来历,有人甚至猜测她是管理层某位大人物的女儿。”

“你母亲很快对这些谣言进行了回应,她自称是孤儿,从有记忆起,便没有见过父母,因为这番言论,大家对她生起了同情心,许多居民更加关注她、爱戴她。”

慕临荀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在听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换成旁人,或许会在此刻骄傲地抬起头。

毕竟林向导口中的这位母亲太厉害了,若有谁拥有这样的母亲,一定会为此感到自豪,到外面走路都要大摇大摆。

可是慕临荀生长在一个很恶劣的环境里,被磨灭了很多情绪,不说骄傲自豪这些情绪,哪怕是恨意都很少有,浑身上下只透露出杀意。

他不爱笑,情绪淡,对外呈现出非常薄情的一面。

林向导没能从慕临荀身上看出什么,他看不出,不代表别人看不出。

凌译凝望着慕临荀的背影,从中看到了一丝悲哀,这样悲哀的气息令他心中微窒。黑蛇受主人的影响,歪头蹭慕临荀的脖子,眼珠子闪烁着明显的泪花。

林向导按了按太阳穴,“我的意思是,若你母亲还有长辈在世,我会和管理层的其他人一起商议,以最大的诚意去补偿二位老人。”

慕临荀终于不再像玩偶那般没有情绪,眼神比往常更加冷漠,他看着林向导,说:“您口中所谓的长辈,从来没有养育过她,甚至没有找过她,她凭靠自己得来的荣誉,凭什么要补偿给放弃她的人?”

“你也是她的家人,这其中肯定是你占据的最多,先不论养育问题,她父母生了她,让她来到这个世上,这何尝不是一份恩情呢?”林向导是有孩子的人,同样是个孝顺的儿子,无法跟慕临荀拥有一样的想法。

凌译来到慕临荀身后,手掌放到椅子靠背上,“如果,有些孩子是被父母抛弃了呢?”

黑蛇点了两下脑袋,满眼不服气。

林向导沉默了。

慕临荀从凌译这句话里听到了少有的憎恨。

屋里静了几分钟,林向导说:“天下终究是好心的父母多,那种抛弃孩子的父母,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我和我哥,是被抛弃的。”凌译无视林向导诧异的眼神,冷冰冰道:“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您这样的好运气。”

林向导这一生过得很顺利,出生在安全区,父母双方是管理层退下来的向导,等他长到一定的年龄,分化成稀有的S级向导,此后开启了荣誉的一生。

这种人拥有最大的同情心,却不会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凌译压制着内心的偏激与阴暗,手指握紧椅子,木椅如先前被他捏坏的头盔一般,上面出现了一丝裂痕,由于材料是木头,椅子发出了木头裂开的声响。

不会压抑情绪的黑蛇直接对林向导狠狠哈了口气,露出嘴里两个尖锐的獠牙。

慕临荀捏住蛇身,将它放进手心里,抚摸它的脑袋,黑蛇仍旧满身刺,尾巴尖不安地甩动,竖起上半身,接着张大嘴巴对林向导哈气。

慕临荀眸光微垂,捕捉到凌译另外一只稍有些颤抖的手指,眼神闪动,捏住凌译的衣角轻轻拽两下。

凌译及时压制住煞气,松开椅子,手臂垂下,自然而然地握住慕临荀的手,眼中的戾气依旧浓重。

他们俩属于体温偏低的人,手一个比一个凉,仿佛是寒冬里冻出来的冰块。

黑蛇不那么狂躁了,但它心里是压抑的,于是蜷缩起身体,长长的蛇身团成一团,委屈巴巴地待在慕临荀另外一只手的掌心里。

因桌子的物件遮挡,林向导没发现慕临荀和凌译握在一起的手,他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波动,知道面前这二人和寻常家庭的孩子不同,一时之间为他们的为人处事感到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