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陈今昭用了两日时间,撰就了有关疏通河道方面的三策,呈给了右侍郎。很快她就被对方召到面前问话,在听她对弯道排沙、束水攻沙都能说得精准无误,甚至对枯水期定期清淤,以及沿岸植树固堤都有独到的见解,不由对她另眼相看了两分。

尤其听她说对能在浅水区排淤的骨水车亦有所研究,还指出了几项改进之处增大排淤排沙效率,右侍郎不由心下一动,暗下琢磨起来。

疏浚河道,耗资甚巨,光征调的民夫就逾万,且还要于来年汛期前告竣,工期不可谓不紧迫。如此备受朝廷瞩目之工程,他作为主事官,肩负重压,做好了固然是大功一件,但稍有差池就是重罪难逃。所以身边能多个得力干将,无疑能让他此番过去事半功倍。

“此可不是件美差,离京动辄数月,成日也需耗在堤坝上没个清闲时候,你当真要随行?”

“为朝廷尽忠,为百姓办事,岂容下官言苦道劳?下官愿随上官前去,为大人排忧解难。”

右侍郎颔首,赞赏的看她一眼,但话却并未说满,“你先回去罢,待我再斟酌一番。”

陈今昭忐忑不安的回去等信,每日里翘首以盼,可始终未等来上官传来的明确答复。”

见她神色失落,俞郎中还安慰她,道是这回去不成,待下回去也是一样。还道是,她在京中能将新型农用器物打造好,也何尝不是大功一件。

她也只能勉强笑笑,也没法与外人说,若此番无法离京,那她头顶悬着的那把刀,怕是就要直直落下了。

在她无望等着上头音信的这段时日,鹿衡玉给她带来个信,这回休沐日,西北文官与京官要行一场蹴鞠赛。

“什么!”陈今昭无比震惊,“朝廷下达的通知?”

为官数载,她还是头回听闻朝廷会组织此等赛事。

鹿衡玉忙摆手,“怎么可能,是双方有了龃龉,要于蹴鞠场上见真章。”又补充了句,“此番蹴鞠非官方规制,算是闲来雅集,就如从前咱们与国子监那帮学生消遣时的蹴鞠之会。”

陈今昭哦了声,觉得事不关己,便不感兴趣了。

鹿衡玉直接抛出惊人之语:“你也得参与。”

陈今昭倏地睁大眼睛,“他们比他们的,与我何干啊?”

“还不是那罗行舟惹的祸!”鹿衡玉气不忿儿道,接着就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翰林院又进了新人,其中有两个是西北文臣。这两人与罗行舟从见面就不对付,平日里说话都常打机锋,那日不知怎的因文章的事,三人就争论起来。

翰林院太初七年进榜的官员自是天然站队罗行舟,很快加入了讨伐的队列,西北文臣也不是吃素的,下值后招呼了他们那些旧友同僚,直接将罗行舟一行人堵在了宫门口。

两方人就面红耳赤的争吵起来。

言辞激烈,越吵越凶,双方皆不甘示弱,脸红脖子粗的连指带骂,连来劝架的宫门守卫都被他们推到一边。若不是双方队列里都有冷静之人死拽着同伴胳膊不让近前搏斗,那当日的场面恐怕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还是下值出宫的朝廷重臣瞧见了,上前来训斥了番,这才结束了这方闹剧。不过双方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若此事放在西北,那少不得要用拳头来解决,那边民风彪悍,向来崇尚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但京官这里,可并不兴私下约群架。

不信,那就看李鹤轩那下场。

那些西北文臣也不想步那李鹤轩的后尘,落得个被扇一月巴掌的可怖下场,所以干脆入乡随俗,按照京都的规矩,以蹴鞠一决胜负。

输的一方,下跪磕头认错,自扇巴掌。

陈今昭自然知道,京中权贵子弟解决恩怨的地方,大都是在蹴场,可还是那句话,与她何干啊。

罗行舟自己惹的祸事,到时候输了自个扇自个巴掌去,与她可有半分银钱关系?

鹿衡玉忙道,“别急啊,你听我说。这事闹得不小,自也传到了公孙先生的耳中,他觉得不值当因这些微末小事,而引起西北文臣与京官的不睦,遂改了规矩,将这恩怨赛换作了切磋赛。他自解囊设彩,规定蹴鞠胜者那方,每人赏二十两,以胜者得赏来取代败者得罚,来消弭双方的恩怨干戈。”

叹口气,他无奈摊手,“他或觉得三杰在罗行舟他们中素有威信,所以就特意点名让吾等三人参与,届时既可对罗行舟等人几多约束,亦能借此机会调和与西北文臣的罅隙。”

陈今昭双手捂着脑袋,心里将罗行舟骂过八百回。

“可近来我公务繁多,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除了要盯着新型农具的打造进程,她还想结合着《河防通议》,再写篇有关治水的良策呈给右侍郎。她还是想再争取一番,这个出京排沙治水的差事,可以说是她摆脱当前困境的唯一出路。

一想起公务,鹿衡玉也蔫了,“谁说不是呢,我这些时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自户部诸多官员落马之后,上头也没再派官员下来,所以他现在除了做着本职工作,还要代理着郎中的公务。在经历了那件事后,他也吃一堑长一智了,对于经手的公务不敢再掉以轻心,再仔细谨慎都不为过。一整日绷着神经忙碌下来,当真也是身心俱疲。

“该死的土拨鼠!”

“该死的土拨鼠!”

两人异口同声骂道。

陈今昭:“我要有他这气性,此回定少不得出个几刊骂他个狗血淋头。”

鹿衡玉:“他也自知理亏,说是此番蹴鞠队的服饰用物,皆由他一力承担。”“队服是何颜色?”

“听说是要选红色,道是开门红。”

对话过后,两人皆丧着脸沉默了。

平日里,他们与国子监的那群白斩鸡们踢,都不大能踢得过人家,这回对上人高马大的一群西北汉子们,那还不得被对方给死虐?

嗬,还好意思说开门红。

“趁着这几日下值的空挡,一道去蹴场练练罢。”鹿衡玉提议道,多少练练脚力,好歹切磋那日别输得那般难看。

陈今昭只能叹气,“那成,待明个下值,你在宫门口等我,咱俩一道去蹴场。”

京都有数处蹴场,最大的一处是坐落于长街西北角的鸣泉蹴苑。

陈今昭与鹿衡玉两人翌日下值后,就直奔鸣泉蹴苑而来。

他们到的时候,罗行舟一行人早就到了,一人脚下一个蹴鞠,正在练着脚法。见他二人到场,其他人倒也知礼,虽满面尴尬但到底上前来打了招呼,表达了番歉意,倒是那罪魁祸首罗行舟,一声不吭不说,还将脸撇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