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自签订书契之后,辛氏族人中的青壮男子全都在族长的分派下自近而远的四处收购桑树和桑树苗,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在外说是移植回家种在院子里,又能遮阳,又能给家中小孩解馋。
这桑树在贺州也只给孩子打打牙祭这点儿作用了,没人把桑树当回事,一点也不值钱,好些村民听到后连钱都不要,让辛氏的族人要几颗自己挖走。
一棵两棵的,挖走就算了,但辛氏族人要得多,便坚持要给钱,按着族长说的一棵桑树给一百文,一棵桑树苗给十文。
这些村里少的有十几二十棵,多的好几十上百棵,听说这不值钱的桑树有人愿意花银子买,没人不愿意卖。
如今农民都是地少人口多,很多人家种的粮食只够自己家里吃的,一年到头分文不剩,纷纷冲上来带着辛氏族人去自己家里挖桑树,有些村子是和长河村
一样,在公共的山上有不少桑树的,便是一村子人帮着去挖,得了银钱大家笑着分。
青壮们出去买桑树,运回来就得种下,于是辛祝在村里带着族里的老弱妇孺忙着满村的找适合种桑树的空地,提前挖好树坑,运回一批桑树就往坑里种。
家家户户的院里原本种的什么枣树、桃树全都挖了,改成了桑树,山脚下的草地也都改成了桑林,山上有些长成了的树都锯了回来弄成木材存放起来,空出的树坑把桑树一一填进去。
估摸着再多运回来些桑树,族长就该带人动族里的族田,改稻为桑了。
桑园的建设如火如荼,蚕所也是十分忙碌,辛祝把村里几间空屋子组织人手修缮了,暂时充做蚕所和丝坊的场地。
胡娘子请来的老蚕户带着辛墨一起伺候那些蚕种,每日都有几十上百只新生的蚕宝宝。
按理说丝坊应该是很闲的,毕竟蚕都没养大,没有丝茧做不了布,可真等到蚕养成了,吐丝成茧了,再现学缫丝、织布,那不是晚了么?
所以胡娘子从江州购置了一批江州的丝茧,买了几台织布机,每日让请来的女工教辛氏手巧的女子缫丝和织布的手艺。
胡娘子家的绸布庄有胡老板管,她完全不用操心,便专门购置了辆骡车,请了车夫日日早出晚归的来往与长河村与潍县县城。
可辛月还得兼顾着锦绣阁的生意,便只在有事需要她去的时候蹭着胡娘子的车一块儿去长河村。
如今还在筹备期,辛月还能兼顾过来,等一切步入正轨了,辛月肯定是没有精力还做着锦绣阁的掌柜的。
如今辛月每回不在铺子,都是靠崔慧娘在柜台顶班,一开始辛月和宋氏本想培养崔慧娘接手锦绣阁的掌柜之位,可崔慧娘对经营之事不甚感兴趣,她还是更乐意专心做刺绣,提升自己的刺绣技艺,所以宋氏又寻了牙人慢慢寻摸合适的人选。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只在书院求学的辛盛还不知晓状况。
端午后他走前还只知道妹妹怀疑那桑树的虫卵是蚕种,并不知道这事儿结果如何呢。
这事需要保密,家里自然也不会派人到书院这人多眼杂的地方给他送信告知,所以辛盛这半个月十分惦记此事,这次放假他脚步飞快,瞧得暗中护卫他的金刃与金戟面面相觑。
他们二人收到的指令只是保护辛盛的安全,一个年幼的书生,又没有入朝为官,自然还不到监视他行为举止的时候,所以金刃和金戟只是每日远远守着辛盛,并不曾凑近听他与旁人的交谈。
不过辛盛每日和何人有过接触,他们倒是都知晓的,这些时日并不曾见他家里有送什么信来过,金戟奇怪的问:“辛盛这是怎么了,他家里有什么急事么?咱俩轮班的时候没错过什么吧?”
金刃摇摇头,也有些疑惑,便说:“我也不知,许是年幼想家所以归心似箭?”
辛盛今日归家比往日少花了近半个时辰,到家时娘亲和妹妹都还没从铺子里回家,只听得帮他开门的姑母说爹爹已经不去衙门上值了,正在书房温书。
辛姑母灶上烧着火做着饭食,没时间与辛盛多说便举着勺子回去灶房忙去了,辛盛只能在爹爹的书房外踱步。
辛长平发现后喊了他进来,问:“盛哥儿回来了,在外面来来回回的做什么?怎么不进来说话?”
“嗳。”辛盛应了一声快步进了书房,问道:“爹爹,我回来了,那虫卵之事如何了?”
辛长平见状知道儿子定是挂心了十几天,也没有吊他胃口,把虫卵便是蚕种,家里如今和族里还有胡娘子一块儿在建桑园、蚕所、丝坊之事都一一告知与他。
辛盛听得激动起来,说:“竟真被妹妹说中了,还好还好,要不是妹妹想到了,这蚕种真就被当虫子白白喂了鸡了。”
辛长平点头应是,又跟辛盛交待了商行的股份分配,虽然他知道自己长子的性子,定不会嫉妒妹妹,但还是问了句:“将来你和年哥儿,各只得我名下这一股的三分之一,你可有怨言?”
“爹爹说的什么话?”辛盛果然不在意这事,生气的说:“我岂是那等不分是非、贪得无厌之人?妹妹所得皆是她该得的,我没有半点嫉妒之心。”
“好好好,是为父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辛长平笑着打趣一句,然后感叹起来:“你们乃是至亲手足,咱家本来只是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就村里那点子田地和一套院子,我相信以你之才,那点子东西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可如今这局面,将来商行能挣得的财富是我都难以想象的,为父希望将来你们都能保持初心,莫要因金钱生怨气。”
辛盛听了辛长平这番话,感受到爹爹的苦心,心绪平静下来想了一会儿之后说:“爹爹,你放心吧,将来这财富再多,我也知晓它是因何而来,作为没出过力的受益者,我只有对妹妹的感激,将来年哥儿在爹爹、娘亲的教导之下,定然也会成长为一个明事理有担当的人,必不会发生爹爹担心的那种状况的。”
辛长平拍着儿子的肩膀,笑着说:“谁说你不用出力了,如今咱们不亚于稚子怀千金于闹市,若无人相护,这份财富如何能守得住,盛哥儿,为父虽先行你一步,可天资远不如你,将来指望你做咱家的镇山石了。”
辛盛闻言心头一震,一下被从富贵的虚幻中敲醒过来,郑重的点头说:“爹爹,儿读书科举只为两件事,一是为眼下之民,二是为家人周全。”
辛月和宋氏回了家,见父子俩神情严肃,知晓他们在聊什么后,宋氏便也和辛盛交待了一句,铺子的股份已经转给了辛月三成。
辛盛听了看着辛月说:“应该的,这铺子的收益,一是靠娘亲的技艺,二是靠妹妹经营有方,本来还以为我努力读书,将来能带着爹娘、妹妹与弟弟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等不及我功成名就,妹妹就做到我前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