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4页)
哪怕他知晓这是个不真切的梦境,醒来后,双方不会记得这个情节,但偶尔做一做春秋大梦,也是好的。
临走前,谢烬问道:“为何总叫我漂亮叔叔?”
芙颂由衷道:“因为你长得很漂亮啊。比我见过的很多叔叔都漂亮。”
“能不能换个称呼。”
“那就……漂亮伯伯?”
“再换一个。”
“漂亮爷爷?”
“……罢了,”谢烬压了压眉心,“换回第一个,漂亮去掉。”
“好的,漂亮叔叔。”
“……”
——
谢烬没有真正离开,买了画后,便守在画摊半里外的暗巷高处,直至天黑。
梦嫫提醒过,非毒是在芙颂遭受创伤时逃离出去的,他必须时刻守着她。
方才打交道时,她表现平常,看不出有什么端倪,谢烬唯一得到的线索就是,芙颂是莲生宫弟子,酷爱画画,且经常出摊。
线索稀少,还继续跟进。
谢烬一晌将两幅画纳藏在袖筒里,一晌抱臂俯瞰时局。
不知是不是身处梦境的缘由,很多路人是没有五官的,脸上写着“路人甲”“铁匠丙”“巡兵乙”之类的字眼,那就很奇怪了,按道理,他出现在芙颂的梦境,应该也是路人群当中的一员,为何她能够看清他的脸?
还是说,他与芙颂很早以前就打过照面,所以她的潜意识里,是记着他的样子的——假令打过照面,为何谢烬对此一无所知?
正思忖之间,身后的瓦楞之间传了一串细微的走动声,两道黑影如天罗地网,呈左右开弓之势,朝他速速包抄而来。
谢烬眼神一凛,疑心是恶鬼侵袭,抬腕抻臂招呼过去——
“逮到昭胤师兄了!翌日就是天帝的经法课考试了,师兄不好好在神院里备考,兀自跑到蜀州,究竟是来做什么?”
听这堪比铙钹的大嗓门,是翊圣真君无疑了。
打斗之间,一轴画卷意外从谢烬的袖筒里滑了出来,滚到了地上,一位骑着大绿毛龟的少年仙人拣了起来,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会儿,揶揄道:“真是活色生香,没想到清心寡欲的师兄,也会买这种小黄画……落款是‘颂’,颂是哪位画师?”
谢烬面无表情从玄武真君的掌心间顺走《夜会图》。
他大意了,他的梦境与芙颂的梦境串联在一起,相当于两个世界打通了,他从自己的世界跑到她的世界,他那个世界的一些人,也自然而然能够跑到芙颂的梦境之中。
他与两位活宝师弟面面相觑,一阵短瞬的无言。
谢烬在神院修习期间,宿舍是四人间,按辈分与修行来说,他居首位,玄武真君居二,翊圣真君居三。本来还有一位叫天蓬的师弟,但因为醉酒偷吃了花神种植的烈情果,犯了自渎之罪,被贬谪下凡入了高老庄,后续具体就不表了。
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是谢烬的梦中常客。
做梦容易梦到熟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如果是做清醒梦,他就有主权能赶走这两位不速之客了。
但时下,他来到芙颂的梦中世界,主权不在他手上,这两位师弟又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走的,难缠得很。谢烬薄唇轻抿成一条细线,没有应付他们,往画摊处望去。
天已擦黑,芙颂收了画摊,将那些没有卖出去的画悉数收拾装在了一个大木箱里,随后拖着箱子,往莲生宫的方向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谢烬嘱托两个不安分的师弟:“要么闭嘴,要么滚。”
觉察他气息凛冷如霜,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面面相觑,一下
子就规规矩矩地收了声。
夜色朝着深处走,谢烬带着两人一路尾随芙颂。
莲生宫建立在白云飘渺的九华山上,分有内外两院,芙颂显然是外院弟子,她没有跟其他外院弟子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靠近膳房的一座茅草屋,茅草屋既不遮风也不遮雨。
谢烬蛰伏在屋梁上,拨开一部分茅草,俯眸下视,屋内只有一张草席、一张写字的矮桌、一个小衣橱,连炭炉也没有,看起来寒酸极了。
他微微皱眉,心道:“她……以前就住在这般冷僻的地方吗?”
芙颂回到住处,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去毗邻膳房的柴屋里劈柴,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她把所有的柴火都码放好,才准备回茅草屋。
“师兄,有一伙人来寻衅滋事了。”翊圣真君提醒道。
谢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定睛望去。
果不其然,有一伙同样穿着莲生宫校服的人来到了她的茅草屋,他们没有五官,脸上写着“弟子甲”“弟子乙”“弟子丙”等字眼儿,拢共七个人。
为首一人脸上写着“外院首座弟子”,他连门也不敲,踹开了屋门,闯了进去。
“大画师,今日又出去摆摊了么?赚了多少快外?”
首座弟子口吻充满了嘲讽与轻蔑,吩咐弟子们抢走芙颂的画箱。
芙颂低垂着头,被雨水蘸湿的刘海半遮着她的眼睛,显得她的容色晦暗不明。
从谢烬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纤细身板,她看起来既没有怒,也没有哀。她似乎是习惯了他们的强盗行径,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抢走了画箱。
首座弟子踢开画箱,一堆画卷散落一地,他捻起一幅幅画来看,一边看一边跟其他弟子笑:“你看看大画师画得是什么?”
弟子甲道:“呃……完全看不懂,可能斗姆才看得懂吧。”
首座弟子将画捻成纸球,漫不经心地砸到了芙颂的脑袋上,大笑一声:“天尊!怎么能用这种画伤害斗姆的眼睛?”
弟子乙道:“丑东西画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丑的。”
弟子丙道:“可不是,上一回她不是给内院大师兄送了几幅画么,大师兄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当柴火烧了呢!”
周遭哄笑声此起彼伏。
芙颂深吸了一口气,平和道:“我没有招惹过你们,你们吩咐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濯衣、劈柴、写作业等事,我都做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打扰着你们了吗……”
话未毕,岑寂的空气蓦地撞入一阵尺掴声。
芙颂脸歪向一侧,苍白的脸上添了一道深红色的尺痕。
首座弟子从腰侧顺出长柄铁尺,敲了敲芙颂的面部:“斗姆命我为外院首座弟子,负责管理你这等目无尊卑的逆徒。你不仅私自离开莲生宫,还以下犯上,合该掌嘴五十下。”
芙颂道:“今日没有课业,我向戒律堂的师姐告过假了,假条可以给您看……”
“啪——”又是一阵尺掴声。
首座弟子哂笑一声:“蛮横嘴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