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页)
芙颂护着谢烬,亟亟飞升纵掠而起,堪堪避开他们残暴的攻袭,但一打一群人,几乎是没有胜算可言,加上她修行尚浅,更是拼不过这些老油条。周旋了十余回和后,她有些左支右绌了,被男人抓住了脚踝,从半空之中狠狠拖拽下去!
饥饿的影子团团围拢住了芙颂,论议着先要从哪里吃起。
“先吃手臂吧,她手臂又柔又娇,口感一定很好!”
“你吃手臂,那我就吃她的腿好了。”
“老大,你喝她的血,莲花精的血最好喝,既能增强修为,又能延年益寿呢!”
……
亢奋的论议声不拘于耳,谢烬被芙颂扔到了很远的位置,她似乎不想将苦难殃及到他身上。
谢烬忍不住望向她,隔着一重黑暗,她如断了线的瓷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佛珠的光映照在她脸上,投落下晦暗不明的光影,她的眼角无声地淌着晶莹的水渍,是泪。
她在哭。
是疼哭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哭?
她一直笃行的道义,在眼前这些退化为野蛮人的同伴面前,羸弱得不堪一击。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谢烬看到了有一只半透明的魄,从芙颂的身体里轻轻抽离了出来,虚浮在半空之中,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默默观察着受难的自己。
直觉告诉谢烬,这个离开身体的魄,就是非毒。
把魄抽离出去,是一种变相的自我保护,假装疼痛不在自己身上,假装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一切。
梦嫫说了,必须将魄逼会芙颂的体内,否则,她永远都无法从梦魇之中醒过来。
岑寂的空气蓦地撞入一阵“扑嗤”之声,紧接着伴随着男人激烈的惨叫。
谢烬循声望去,望见芙颂从袖囊里抽出一柄带刺的莲绳,趁着男人不备,不偏不倚勒住了他的脖颈处。男人没料到芙颂会留有后手,两只手狠狠抓挠着她的胳膊,但芙颂自始至终都没有松懈力道,就这般活活将他勒死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些饿到眼冒绿光的弟子们,见到男人死了,转变了目标,马上扑上去啃食,空气里挤满了狼吞虎咽的声音。
芙颂没有加入这场饕餮的盛宴,她觉得胃流涨腻,踉踉跄跄走到很远的角落,吐了出来,吐了后,她就精疲力尽地昏倒了去。
谢烬来到她身边,以身躯作为衾被,把她严严实实圈在自己的身子里。她整具身子都在颤抖,他用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像安抚婴儿似的,哄她入睡。
她两条胳膊上,都是血淋淋的抓痕,是从那个男人身上留下来的。
芙颂的皮肤本就白皙,这些抓痕烙在肌肤上,就显得格外刺目。
谢烬用舌头轻轻舔-舐着这些伤口,少时,这些伤口就愈合了。
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她今后仍然会被那些与饿鬼无异的弟子盯上。
她仍然会受伤。
在现实世界里,芙颂是从禁闭室活着出来的,这就是意味着接下来,她杀了禁闭室里所有的人,也可能吃了那些人,支撑自己活下去。这一段记忆过于惨痛悲壮,被她封存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这或许是非毒永久遗留在了禁闭室的缘由——非毒是她的一个分身,刻骨铭心地见证了她退化成兽的阴暗面。
谢烬需要想办法,如何将非毒重回芙颂的身体里。
要想让非毒重回芙颂的身体里,其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改变这个梦境的结局。
——
芙颂在禁闭室里关了长达一个月,她不与那些吃人肉的弟子为伍,在窗边的角落里盘膝打坐,一直靠元神的意志力强撑着身体,实在饿得不行了,就以凝结在窗缝处的露水为食。
一个月后,时逢入冬时节,天大雪,禁闭室的门终于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斗姆要放她出去,有一个人被扔了进来。
竟然是她救出去的师姐,邵琏。
“师姐,你怎么又回来了?”芙颂用莲绳劈开那些行将要扑上来的饿鬼,将邵琏护在身前,她发现了一个细节,邵琏的肚子变平了。
“丢你一个人受难,让我独自苟活,这算什么道义?”邵琏嘴唇冻得苍白,抓住芙颂的手,道,“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要活就一起活。”
“孩子怎么办?”
“我流掉了。”邵琏艰难地扯出一丝笑,“不是我想要的孩子,我就不生,生出来也是害了它。你说对吗?”
“对。不想生就不生。”
芙颂觉得邵琏的身子冷得厉害,连忙将缠绕在身上的围脖解下来,塞到邵琏的掌心里:“大红可以当暖手炉用,师姐快暖暖身子。”
谢烬本来窝在芙颂的脖颈里,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她扯开,戴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不凉不淡地撇了芙颂一眼。
邵琏纳罕道:“大红是谁?”
芙颂道:“一条毛绒绒的蛇蛇,他还会喷火呢。”
邵琏笑着很吃力,摇摇头,把大红重新塞回芙颂的掌心里,压低声音道:“我晓得我已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今次来,就是为了救你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芙颂一愣。
邵琏将大红交还之时,顺带将一柄钥匙塞给了她,道:“三日之后是冬至之日,莲生宫所有弟子都会去蜀山延河祭祀,禁闭室的防守会极其疏松,你抓紧时间逃。”
芙颂了然。
冬至是三年一度的祭日,仪仗浩大华丽,她以前参加过一次,在延河的河道上立了一整天,看着斗姆带着一众内院弟子乘坐着装潢的三层宝船穿过大河中心,弟子们还会往河里投放糜子团和叶儿耙,权作是供奉栖住在延河的河神。
芙颂当时还跟邵琏吐槽了这种饲养河神的仪式,属于华而不实,与其往河里投放这么多的粮食,还不如给外院弟子加餐。结果她的吐槽不知是被谁听到了,回去后被戒律堂罚了好一顿抄。
时下,芙颂接过了钥匙,心中有了一个筹谋——一个月过去了,斗姆仍然不露面,更没有遣人送来一日三膳,既然斗姆不给她主持公道,那她就还自己一个公道!
主持公道之前,至少要保证自己要活着。
一直被关在禁闭室绝对不是办法,太被动了,太受限了。
芙颂心中有了定数,起身朝着黑暗处走去:“方才的对话,想必你们也听到了,三日后,谁要跟我一起逃?”
空气里只有牙齿在不断摩擦的声音,还有口水吞咽声,没有人说话。众人对芙颂又忌惮又敬而远之,觉得她此刻的话太过于疯狂。
他们被关押在这里这么久,试过很多种法子,都失败了,她怎么可能成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