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羲和画妆的功底是极好的,丝毫不比梦嫫逊色,给芙颂上完妆后,芙颂睁开眸,望向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掖着羲和的袖裾,别扭道:“干嘛把我画得那么漂亮啊,我只是去寻找一个睡伴,不是去相亲。”

羲和对着镜子里的芙颂眨了眨眼,道:“小颂颂的皮肤底子本来就很不错,我对你只是略施粉黛罢了。妆画好了,可以去找狱神了。”

在羲和的鼓舞之下,芙钮祜禄颂终于迈出了寻找新睡伴的第一步。

她给卫摧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何时有空,她有一件事想找他。

卫摧大抵是在忙着审案子,一个时辰后才回复她——

卫摧:「真难得,你会主动找我。」

卫摧:「下值后我去极乐殿找你,顺便请你吃饭,边吃边聊。」

卫摧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一点让芙颂很放心,她也可以顺便捋一捋届时要如何对卫摧开口说让他当睡伴的事儿。

不过,可不能让他在极乐殿接她,她还不想让师傅和神僚发现她着新睡伴的事儿。

芙颂赶忙编辑了一段文字:「可以在盛都渔阳酒坊见面吗?」

卫摧秒回:「好。」

他什么也没有多问,也没有在线上问她是因为什么事才找他,就这么很轻易地答应了。

芙颂心内“唉”了一声,其实还是很难为情的。

芙颂的性情不如羲和那般豁达豪放,她温吞又慢热,是一只小蜗牛,属于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有些话对于羲和而言,是能够很轻易说出来的,对于芙颂则不然,她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气、做很长一段时日的心理建设。

哪怕决定换一个新的睡伴,她还是需要酝酿很长一段时日。

很快到下值时间了,芙颂率先来到了渔阳酒坊,挑了一张十分隐秘的位置,随后吩咐胡掌柜上了两张清酒。

等待的过程之中,她双手紧张得渗出了一丝薄汗,一想到待会儿要与卫摧说睡觉的事,整个人就坐卧不安。

芙颂做了好几组深呼吸,终于让心平静了下来。

卫摧并没让芙颂久等,她告座没一会儿,他就来了。

看得出来,他这次很明显地打扮了一番,一席墨竹纹氅衣,熏过沉水香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内里荼白色交领中衣,腰悬蹀躞带,下方悬挂着一枚精致的羊脂玉。

男人峨冠博带,发间垂下了两道玄色锦缎带,鬓角碎发被穿堂风撩起,掠过了一双含笑的狐狸眼。

酒坊里本就有不少酒客,看到了卫摧前来,不由纷纷报以瞩目,他所及之处,论议声不断。

芙颂本来想要低调一些的,但卫摧穿得这样高调,她或多或少生出了一丝无措,犹疑着要不要继续今夜这场约会了。

内心深处响起了一道怂唧唧的声音:“要不打退堂鼓罢,今夜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事后再向卫摧道歉也不迟。”

这个声音在芙颂心中回荡许久,她真的打算逃之夭夭了,但逃之夭夭前,卫摧正好看到了她,朝着她扬了扬手臂,然后走了过来:“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找了许久。”

“……”

这一会儿,芙颂饶是想要走,到底是走也走不开了。

她只能故作泰然地坐回原位,脸上挂起招牌式微笑。

卫摧问她是不是等很久了,芙颂摇了摇头,其实她也没等很久。

芙颂坐下,打了个手势,胡掌柜吩咐店小二上酒菜。

酒菜上齐全后,两人开始用晚膳。

卫摧能够感知到芙颂很拘谨,便抛出了一些暖场的话题:“你下值后经常来这里吗?”

芙颂点了点头,道:“这一间酒坊还是羲和介绍给我的,她特别能喝酒,在这里喝酒不用付钱,所以她经常带我来这里蹭酒。”

卫摧饶有兴味地听着,修长冷白的手指在桌案上慢条斯理地轻叩着。

摆放在桌案上的烛火非常暧-昧,如一枝细腻的工笔,描摹着芙颂的轮廓。

她今夜添了新妆,肤白如瓷,鼻腻新荔,唇瓣上搽着秾纤的檀红,近望上去,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身为日游神,寻常出差在外,都是戴着白色面具,极少显露真容。

卫摧上一次看过芙颂的面容,还是在十刹海相亲的时候,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现在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卫摧借酌酒之机,“明目张胆”地多看她几眼。

芙颂自是不清楚卫摧心中的小九九,想起了今夜约卫摧的正事,她遂是将腹稿过了好几遍,然后道:“卫摧,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也许会出乎你的预料,你需要做好准备。”

卫摧慢条斯理地饮酌着小酒,一双狐狸眼饶有兴味地瞧着她:“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说。”

芙颂也喝了一盏酒,给自己壮了壮胆子,酝酿了许久,终于开腔道:“我想让你当我的睡伴。”

卫摧正喝着酒,倏然听到了“睡伴”二字,差点狠狠呛到了。

这句话不亚于一盏烈酒,一饮而尽带来的后劲儿特别大,烧得卫摧耳根起了一团火,他两边的耳廓皆是潦烈的熟红色。

他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芙颂。

——她每次几乎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话都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卫摧眸色变化流转,嗓音哑了好几度:“你刚刚在说什么?”

芙颂双手在袖裾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神色肃穆:“我是很认真的,绝无玩笑之意。”

卫摧兀自笑出了声来,她越强调这不是玩笑,他越是把这当做了一场玩笑,天呐,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玩笑?估摸着也只有她才能开出这样的玩笑。

卫摧拢回笑意,正色道:“我们之间连手都不曾牵过,更何况这件事,对你其实很不友好。恕我不能答应你。”

遭到婉拒的那一刻起,芙颂忽然松下了一口气——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松了一口气。

将最重要的事讲出来了后,芙颂整个人自在了不少,后背轻轻靠在了座椅上,开始对自己的情状娓娓道来:“不实相瞒,过去九千年来,我一直都难以睡个好觉,我尝试过很多方法,让自己入睡,但最终都失败了。后来,我发现,找个人睡觉的话,效果会很不错,于是乎我就——”

“找了谢烬”四字,俨同一根细小的鱼刺,陡地卡在喉咙里,进退维谷。

提及那个名字,芙颂就感受到了一种窒息般的难过,她略过他不表,话语迅速掉了个头,道:“我就想到了你,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对彼此知根知底,算作熟稔了,我们可以试一试纯睡觉。”

芙颂将剩下的半盏酒饮尽,莞尔道:“你不同意的话,那今日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