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孽镜台是一股近来兴起的叛军势力,其中皆是死士,他们戴着恶鬼面具,刺杀王庭官员,掠劫官田和灵脉,一时之间,王庭之中人心惶惶。

这小妾入府当日便刺杀了薛太守,薛太守因猎蛟得来的鳞片护住了心脉,当即便封锁了桐州,下令抓捕那名女子和孽镜台的同伙。

云笙无奈,只得在桐州多待上一日。

桐州这几日闹得人心惶惶,云笙在酒楼用早膳时,好心的老板娘提醒她,像她这个样貌年纪的小姑娘少出去走动,要是被那个薛太守盯上了可就糟糕了。

云笙吓得用油纸包上几个艾叶糍粑就想走。

谁知到了城关,还是被拦了下来。

理由是云笙和沈竹漪因身形年纪都与前几日刺杀太守的那群人相似,就这般被扣进了太守府。

云笙以为沈竹漪会做些什么。

可不知为何,他并未出示蟠龙令,甚至也没有动刀剑。

他这般做想必有他的用意,于是云笙也没有擅自暴露蓬莱宗的身份。

太守府内绕院而建的游廊旁种着凤竹与松柏,翠盖亭亭,危石砌成的假山,池塘上点着数枚荷花灯,波光粼粼中,几尾金鲤自下掠过,泛起阵阵涟漪。池水萦回,草木扶疏,好一片风雅景致。

只是云笙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

她和沈竹漪随着那些被抓的人一起,到薛太守跟前给他过目指认。

云笙自称和沈竹漪是兄妹,来桐州省亲。

筛选了一轮,薛太守已经确定,他们并不是孽镜台的贼寇。

可是薛太守却没有放他们二人离去。

夜里开始下起细雨,廊下的灯笼在雨中轻摇。

薛太守的伤势还未痊愈,靠人搀扶着,他打量着二人道:“你们兄妹二人生得倒是不错,让本官开心了,就留你二人在身旁伺候。”

无人理会他,他窘迫一瞬,朝云笙道:“过来,尝尝这进贡的石榴,你自乡里来,怕是没有尝过。”

云笙没有动,沁凉的细雨浸润她的薄衫。

她没想到,这太守不仅好色,还男女皆可,顿时心生厌恶。

她的不以为意让薛太守变了脸色,他将侍女剥好的那一盘石榴拂在地上:“孽镜台的那群东西敢忤逆本官就算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无视本官?本官就是桐州的皇帝,在桐州呼风唤雨!”

石榴滚落一地,薛太守用脚碰了碰,威胁云笙道:“这石榴是本官赏你的,你不吃,本官要你死无全尸。”

薛太守身侧的两名侍卫已然抽出刀刃。

云笙的手刚摸向袖中的符箓。

这时,天际闷雷乍响,一道亮光划破天际,沈竹漪的声音随之响起:“薛靖,短短十年,你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薛太守的瞳孔猛地紧缩。

少年平静的话语像是匕首破开冰面,让他寒意侵骨,那些尘封的记忆跌踵而至——

十年前,他还是一介难民,被祁山的琴川沈氏收留,当着最低贱的马夫,后来,他信奉起了祟神,暗中将马匹杀害,以此祭奠,被沈夫人发现,严惩了一番。他不甘却不敢反抗,直至广阳宫的人找到了他,他加入了罹教,成了这群人的眼线,将祁山的地形摸清楚汇报给他们,并成了指认沈氏与魔域勾结的证人之一。

不可能,琴川沈氏都死光了,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那些过去……

又一声闷雷响起,阴雨潺潺,不知何时,太守府的斗拱飞檐之上,一群戴着鬼面的人在雨雾中显露身形。

云笙错愕片刻。

这群人……是孽镜台的人!

只见那群鬼面人如雨燕般飞过,刀光剑影之中,血水像是解冻的溪流一般漫过池塘,将池塘的水都染红,上头的莲花灯泛起血光。

太守府的侍卫死了大半,倒在了血泊中。

杀完侍卫,那群人持着刀,朝着云笙他们步步走来。

云笙攥住沈竹漪的手,慌张道:“我们快跑,孽镜台的人,都是亡命之徒。”

就在这时,闪电划过天际,闷雷滚滚,天际骤然亮起的那一刻——

那群鬼面人齐刷刷跪在了沈竹漪的面前。

云笙的话瞬时止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竹漪。

他的眼神很平静,融融秋雨中,乌黑的瞳孔像是两盏飘忽不定的风灯,沾着雨露的脸干净清隽,绯红的衣袍灌满了风雨,猎猎作响。

扫过肩颈的马尾衬得他肩颈有些单薄,他微微垂下眼睫,看着匍匐在他脚边的成群恶鬼,雨丝蒙蒙,扭曲那些凶神恶煞的面具,有的是赤面獠牙的般若,有的是牛头马面的罗刹……

他便这般立在魑魅魍魉之中,容颜更盛,丑陋的罗刹映照着妍丽的美人,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

雨水洇湿了他的鬓发,飞扬的鲜红衣摆犹如旋转开的莲花,像是降魔变中莲花座上的艳丽的观音。

可云笙知晓,没有观音会与恶鬼为伍。

薛太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欲要逃走。

就在这时,沈竹漪手中的剑出鞘,径直削掉了他的耳朵。

薛太守痛得在雨中打滚,他捂着耳朵,血水争先恐后地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喷溅在了地上。

沈竹漪缓步走过去,他睨视着他,用冰冷的剑尖拍了拍薛太守的脸,剑尖指着地上血迹里的石榴。

只见他莞尔一笑,朱唇轻启:“赏你的。”

薛太守像是没听懂,苍白着脸看向他。

只见剑光一闪,薛太守的一根手指滚落在了地上。

“啊!……啊!”

十指连心,他捂着流血的手崩溃地叫喊。

沈竹漪弯着眼,声音像沾了雨水那般阴柔:“敢漏一颗,就削你一指。”

薛太守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捧起血水中石榴,吸饱了人血的石榴越发晶莹剔透,像是凤冠华翠上的红宝石,他将石榴送入口中,满嘴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一面吃,一面干呕。

云笙立在雨中,看着混着血的雨水蜿蜒至她的脚下。

孽镜台的人开始追杀太守府余下的侍卫,飘摇的火光之中,攒动的人头扭曲,血点溅在廊下的灯笼上,将上头挑花浅笑的仕女染红。

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了云笙的脚边,死不瞑目。

云笙刚要低头。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沈竹漪笑意微敛,尾音似乎有些懊恼:“这般倒胃口,应该等你用完晚膳再动手。”

云笙不知道薛太守的结局是如何,或许死了于他而言,比活着要好很多。

她被蒙着双眼,入了甬道,就这般跟着他们进了孽镜台。

据说孽镜台的人善用五星土遁之术,地下亦或是地上都有数条暗道,故而他们神出鬼没,无人知晓他们的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