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2页)

“他们说这是她们的使命,可我始终认为,这不公平。”

“天下应当是万民的天下,为何要将拯救天*下的重任,放在一族乃是一人的肩上?”

云笙和姬暄对望。

姬暄道:“云笙,我循规蹈矩多年,原本也认为,或许要遵循先人的经历,可今日沈竹漪找到我,他对我说,史书亦可改写,我身为君主,便要有这种扭转乾坤的魄力。”

虽然这话,是他提着剑指着她脑袋说的,但也不妨碍她觉得——

“他说的很对。”

“他甚至与我打赌,你猜他与我赌了什么?”

云笙久久凝视她。

半晌,二人齐声道:“赌我们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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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羽关。

战鼓擂擂,烽火连天。

举目望去尸横遍野,皆是王庭的士兵。

玉勒金鞍之上,着银甲红缨的女将调转马头。

赵缨遥沉声道:“先撤,将他们引入埋伏圈。”

话音落下,她挽缰疾驰,身后的魔兵却穷追不舍。

身侧的将领咬牙道:“护军,这些魔物竟还可死而复生,以火以水攻皆不可伤其分毫,反观我们损失惨重,王庭的援军也不知何时能来,这商羽关怕是——”

赵缨遥冷冷瞥向他:“帝姬临危受命于我,我势必与商羽关共存亡,我不退,谁敢退半步,杀无赦。”

两侧的山脊处,伏击在此的射声营挽弓搭箭。

箭雨漫天而落,却没伤及这些魔兵分毫。

处在城墙上的还有三宗派来的精英弟子,其中就包括薛一尘。

自从尹禾渊入了牢狱之后,他便成了蓬莱的主心骨,带领着蓬莱的弟子加入伐魔之战。

薛一尘吩咐蓬莱的弟子摆下剑阵,他便持剑一跃而下。

猊兽怒吼着,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薛一尘和赵缨遥同时望向领头的魔将。

这领头的魔将身形如九尺铁塔,虬髯浓密,站起来如遮天蔽日的小山一般。

他用肉身为身后的魔兵开辟道路,徒手撕裂身前的王庭军马,残肢断臂顺着鲜血自他铁甲上滚落。

若要破阵,必须得解决掉他。

赵缨遥抽出长刀,薛一尘亦持剑飞身而上,二人一左一右与这魔兵缠斗在一起。

“叮”得一声,长刀触及魔将身体,却似碰撞到了铜墙铁壁。

赵缨遥闪身避过他砸下的一记重拳,原先所处的地面被砸出一道深坑。

薛一尘趁机持剑攻向他面门,被他一拳击退。

二人与他周旋了几十个回合,薛一尘抓住破绽,手中的剑刺入魔将眼中,只听魔将怒吼一声——

他手持着腰侧的浊气缠绕的双流星锤,赵缨遥飞身躲避,可她□□的照夜玉狮马,却被砸成一滩血泥。

赵缨遥翻身下马,很快落入下风。

流星锤旋成罡风,薛一尘迎面而上,横剑格挡,剑锋在触及流星锤之时震颤不止,下一瞬,竟寸寸断裂。

薛一尘亦被掀起的疾风掀翻在地。

不远处的魔兵之中,八只猊兽拖着的銮舆之上,魔域右使单月恒正靠坐在软榻上看戏。

他冷笑道:“昆仑赵氏还有蓬莱宗的第一剑,也不过如此,对付他们,祟神大人造出的魔将就可,甚至用不着我出手。”

说着,他不屑地瞥向轿辇旁站着的人:“尹钰山,据说那薛一尘,可是你的师兄,见他这般狼狈,你可好受?”

尹钰山抬起眼,他眉间萦绕着浊气,眼下乌青浓重:“我已投靠祟神,他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单月恒狂笑不止,撑着头继续看戏。

魔将手中的流星锤如岩石般砸下。

赵缨遥咬了咬牙,转眼看过去,视线被血色遮掩,身后南府军的残肢断骸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们被猊兽活生生地撕裂,肠子涌出来流了一地,人还在持刀负隅顽抗。

赵缨遥攥着长刀再度站起来,流星锤砸在长刀上,剧烈的反震让她的手不断地颤抖,她的双脚近乎陷入土地之中。

可她知道,她再也不能退后。

她身后是商羽关。

商羽关之后,是满城的妇孺弱小,是在家等待她凯旋而归的母亲,是她自小长大山清水秀的昆仑宗。

她被那魔将一拳打在了腹部,吐出一大口血。

眼见流星锤要砸向她的头颅,远处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援军,援军来了!”

此时的赵缨遥已然双耳嗡鸣,眼冒金星。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撑着一口气,望向天际。

残阳如血,铅云低垂,遍地折戟残甲,忽的在天际交界处扬起一枚纛旗。

纛旗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轿辇上的单月恒紧盯着远处,忽的站起身:“那是什么?”

尹钰山跟着看过去,睁大了眼——

有眼尖的魔族道:“是……是个女人!”

只见一匹脚踏风符的骏马撕裂魔兵的包围圈,昂头嘶鸣,雪白的亮色游曳在漆黑的兵甲之间,恍若天光透亮那般——

漫天的符箓如暴雪般蜂拥而至,将那魔将看得眼花缭乱,落下的流星锤也砸了个空。

薛一尘撑着断剑,单膝跪在地上,那匹骏马与他擦身而过,惊鸿一瞥的瞬间,马背上少女的侧脸却深深映在了他的眼瞳之中。

她墨发被一支金簪挽于脑后,簪头的璎珞随风耳而动,白皙的耳垂上碧绿的翡翠耳坠闪过一道华光,隐入鬓角的碎发中,这般纤瘦的身姿,却似一阵蓬勃的风,撕裂冗长的阴霾。

薛一尘恍惚了片刻。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般的光景。

那个泡在药罐子的小姑娘,那个在蓬莱宗默默无闻的师妹。

他恍惚回忆起,曾何几时,他要赠她一支步摇,那时的她拒绝了,理由是戴步摇,打斗起来多有不便。

那时的他竟大言不惭地说,往后我都会护着你,有我在,师妹不必出手。

可那小姑娘只是笑了笑:师兄,这个世上,可没有谁能一直护着谁。

骏马转瞬便到了赵缨遥身旁,马上的少女朝她伸出手。

赵缨遥怔愣一瞬,很快便坚定地抓住了那只白皙的手。

云笙将她拉上马背,转身时袖中飞出数道风符,脚下骏马如同生风踏云一般。

“缨遥,不怕。”她这般道。

被押入王庭牢狱受尽酷刑时都未曾动摇过,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赵缨遥却蓦地红了眼眶。

她一向是家中的顶梁柱,是昆仑宗的少宗主,是镇邪司的督查,从未有人对她说过“不怕”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