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为何(第2/2页)
“那天在医院里,他还说他要起诉方真圆。”
陈桑嘉:“……为什么?”
“因为是方真圆把表哥送进那个学校里的。”陈白元说。
陈桑嘉不出声了。
“他那天哭得也挺厉害,这几天也没从医院走,我看他在一楼打地铺好久了。”
“那边那个老陈家的叔叔,前几天拿着东西来看表哥,被你赶了出来,你记得吧?他其实没走,坐在吸烟区里,抽了足足两包的烟。”
“他看见我,就拉住我,说赶他走没问题,他家确实对不住表哥,但叫我一定找机会跟你说。”
“他说估计表哥还是在乎方谕,不然真的想死的话,怎么还会在桥上等到方谕过去。他如果真的放不下,可以再试试。”陈白元说,“听说,方谕这几年没怎么回过家,对老方家也很冷淡,有次过年的时候,还回来掀过桌子。而且,去意大利这几年,都没管家里要过钱。”
“而且,表哥跳江的时候,谁过去都不行,只让方谕过去。”
“如果表哥还想死,估计也就方谕能问出来点什么了。”
陈桑嘉深吸了一口气,靠着墙滑坐下去,她捂着脑袋,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没听懂这到底都是在说什么。
一个警察转头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陈白元说:“暂时没有,我只是在陈述患者需求。”
“哦。”警察点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就联系我。”
陈白元接过他的名片,礼貌笑笑:“我没带名片,但谢谢……周警官。”
他低头看了眼警察名片上的名字。
周警官谦逊地点点头。
两个警察毫不留恋地转身告辞,离开了医院。
陈白元走到陈桑嘉身边,又蹲了下去。陈桑嘉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好半天没出声。
陈白元理解她,便也没说话,只是在她旁边坐下,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啊,”她缓缓开口,深吸了一大口气,语气像是在哭,“我十好几年前,跟老陈离婚,就再也没见过粥粥。”
“老陈不让我见,他说孩子过得挺好的,不见你这么多年,突然见也尴尬。”
“我心想,孩子过得好也行。有时候我偷偷去学校门口看他,就看见他跟朋友勾肩搭背的出来,去打篮球或者去游戏厅。我就想,他真是开心的,那就好了,不见我也好。”
“可是过了几年……过了几年,”她突然哭得崩溃,呜呜咽咽,“过了几年,他就那么一身伤的被推到我跟前来,身上一块好的地方都没有,瘦得一点儿肉都没有,喘气都是哑的……”
“我都快要不认识他了,他也好半天才认出我。他哭着跟我说不回去,抓我抓得指甲都抠到肉里……他得多害怕啊,我好好一个儿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抱着哄到大,生怕磕了碰了的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他在里面得被怎么对待过,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我儿子喜欢什么,那不是他乐意的事儿吗?那是他的自由啊!凭什么打他!?”
“……你们说我疯子我也认了,说我大婆子说我太子妈,说什么我都认,反正我就是要粥粥好,以后我在这儿,谁都不许靠近粥粥……再说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粥粥替他扛着,变成这样,都是应该的了?”
“他方谕凭什么啊?”陈桑嘉红着眼睛抬头,满眼痛不欲生,“凭什么他能去意大利,凭什么他就出人头地,凭什么他就能逃掉?”
陈白元没吭声。
沉默良久,他望向窗外远处的天。还是那样灰蒙蒙的天,飘着细雪。
“我也一直觉得不公平。”陈白元开口,“我也总在想,为了这么个人,表哥到底觉得哪儿值得。”
“可这个人,他的确出钱出力,还跟着表哥一块跳了江。”
“以前表哥犯病的时候,也总是问我方谕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家……没准,就是有忘不了的地方。”陈白元说,“叫他过来看看吧,三姨。”
陈桑嘉不做声了,只是哭。
她抹掉眼角的泪,哭得声音不由自主地发哽,吞咽。
她哭了很久。
窗外飘雪不断。
陈舷躺在病床上,嘴上罩着呼吸机。他望着窗外的飘雪,听着仪器在身边两侧规律地响着。
没死成。
居然没死成。
他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把一手好棋打得稀烂。
病房的门又打开了,陈舷转头,见陈桑嘉站在门口。她两眼红肿,脸上全是泪痕,看来又哭过一场。陈舷脑子里突突了两下,后悔自己这回太拖延太懦弱,没能死个彻底,又让她哭了。
“粥粥。”陈桑嘉叫他,“你……想见方谕吗?”
陈舷心里漏了一拍。
江宁大桥的寒风和那些年放学路上的春风忽的在心上吹来,将他的血管撕扯了一阵。
“想,”他说,“叫他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