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对质
去出租屋里取了个东西, 拿上外套,方谕匆匆出了小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
“央礼府, ”他坐上副驾驶,对司机说,“宁城那边的。”
出租车师傅一脚油门。
10:03分, 车开到了央礼府楼下。
方谕付了钱, 打开车门下了车。
走进单元,进了电梯。
电梯门徐徐关上。
方谕解开腰带, 一用力,勒到最紧的一格。
又挽起两手袖子,解开左手手腕上金灿灿的腕表, 放进兜里。紧接着,他又从这兜里掏出个黑色发绳, 咬在嘴里,抬手把留到肩上的头发也一挽, 手法粗暴地扎了起来。
到了11楼。
电梯门徐徐打开。
方谕走了出来。
他把两手垂在身侧, 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摁下来, 指关节发出咔咔作响的动静。
几个安保正负手守在门前。
见是他,他们都低了低头:“方老板。”
“方老板。”
方谕没理,走到旧家的门前。
门关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一阵交谈声。
方谕深吸一口恶气, 抬手砰砰砰地用力敲响门。
里面的声音一顿,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了,是安保人员,穿着一身黑。
“方老板。”
他低头, 给方谕拉开了门。
听见安保恭敬的声音,正在阳台边上站着的人蹭地就转过头来。
她红红的眼睛瞬时亮起,站起身来,欢欢喜喜地朝他跑过去:“小鱼!”
是方真圆。
她高高兴兴地跑到他面前,脸上得意极了:“你回来了!怎么瘦这么多?快——!”
啪!
一声响亮清脆的巴掌声。
301病房里,手机正在开着扬声器外放。
陈舷被突如其来的巴掌声吓得一抖。
方真圆被打得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小圆!”
外公外婆惊叫着跑了过来。
还没跑到跟前,方谕伸手,拽着方真圆的领子,把她又拽了起来。
方真圆踉踉跄跄地站起,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方谕抬起手,又一巴掌,狠狠扇在她另一半脸上。
方真圆碰地摔倒在地。
巴掌声还在空气里荡气回肠地余音绕梁。
方真圆坐在地上,捂着脸,喘了两口粗气,嘴角里沁出鲜血,两边脸颊上的左右巴掌印都十分清晰。她脑子里嗡鸣一片,怔怔望着方谕脚边的地砖,两只眼睛瞳孔震颤。
好半晌,她抬起头,望见方谕一动不动,冷得吓人的脸。
她看见一片杀气在方谕眼睛里翻涌。
“你打我?”方真圆颤声,“你敢打我?”
“打你?”方谕冷笑,“打你都是轻的,我都想捅死你。”
方真圆瞳孔一缩,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说什么呢你!”
外公外婆跑了过来。他们把方真圆抱起来,挡在他面前,“打你妈妈还有理了!?”
“你是真疯了吧!”外婆怒不可遏。
“到底谁疯了?”方谕盯着方真圆,“你说,到底谁疯了?”
“你说呢!?好端端的你突然——”
“是你疯了!方真圆!”方谕破口大骂,“你叫了什么人去找陈舷!?”
方真圆脸色一白。
“什么?”外公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方谕懒得理他。
“你知道你叫的是谁吗,啊?”方谕声音发冷,“方真圆,那是进过监狱的前科犯!那是差点没把他弄死的人!你叫他去!?你不知道陈舷精神不好吗!?”
“我……”
“少给我装不知道!”方谕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了她,“你什么不知道?你分明什么都知道!你就是故意的,你想刺激他!”
“我不是!”方真圆失控地大叫,“我就算什么都知道,那又怎么了!?你总不回来,总不回来!一天一天地就待在那个医院里,我……我就是,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啊!”
“他又要把你骗走了!把你弄得要跟我反目成仇!”
“你都要告我了!他把你都骗成什么样了?我就是想……让那个‘教官’去露个脸,好好吓吓他!我就是想告诉他……告诉他,我有的是办法!”
“我就是想让他把你还给我!”
“你是我儿子!”方真圆哭喊着说,“你是我唯一一个儿子啊!”
方谕僵在那里。
他指着方真圆的手一动不动了,发青的脸也恐怖地僵住。
方真圆悲恸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方谕视线发木。
眼前突然不真实起来,方真圆的脸在他面前扭曲,一寸一寸变得可怖,变得陌生,变得像个怪物。
“他分了我的遗产,还要抢我的儿子!要不是他当年闹得那么难看,我怎么会迫不得已把你送出国!”她说,“他——”
“闭嘴!”
方谕厉声一喊。他收起手,走过去,一把把方真圆拽了起来。他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硬扯着往卧室里拽。
方真圆头皮一紧,生疼起来,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路。
方谕把她扔到沙发上。
她在沙发上趴着,没有起身,就那么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哀哭。
“装什么?”
“这就疼了,这你就委屈了?你知道那个男的在病房门口说什么吗!?”
“你知道陈舷怎么过来的吗?你到底怎么想的,他还有力气做你以为的这些破事!?你没看见他都做手术了吗,没看见他都什么样了!?胃癌!方真圆,他是胃癌!!”
“他小时候胃就不好,他被你、被我、被那个死人折腾成现在这样,你还要刺激他?”
“他都整晚整晚睡不好了,都要打镇静剂了!你还想他怎么样,你还觉得不够!?你非要把人杀了才满意?你是畜生吗!?”
“你都把他欺负成什么样了?啊?陈白元早在葬礼之前就给你打过电话——就是你骗我是诈骗电话的那天!他肯定都在电话里告诉你陈舷是胃癌了,你就装傻充愣装不知道,一个字都不告诉别人!你还有脸叫他去给那个老畜生守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舷不好——陈舷哪儿不好!?他骗我?他骗我什么了!?你别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又蠢又毒,行不行!?”
“陈舷这辈子做过最不好的事,就是真心实意地管你叫过妈!”
方真圆哭声一顿,瞪着眼睛看着他。
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沉默好半晌,她终于找回声音:“你……你跟我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哆嗦着身子,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你怎么和妈妈说话的……你怎么会这样和妈妈说话?”
“……是陈舷教你的,”她说,“是陈舷教你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