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衣服(第2/3页)
陈桑嘉傻了眼。
工人们花了半个多小时,弄好了衣服。他们退出房间,出了屋子。为首的那人在门口朝方谕深深一鞠躬,恭敬极了:“那我们在下面等消息。”
方谕挥了挥手,那人便一按帽子,恭敬地退下了。
陈舷走进工作间里。
衣架已经被摆好,衣服也罗列好了。陈舷走了一会儿,拿出一件样式宽松的白衬衫。白衬衫上头绑了条牛仔蓝的领巾,瞧着很休闲。
陈舷觉得不错。
打量片刻后,他拿起标签一看——
?19999。
陈舷张嘴一咳,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喜欢这件?”
方谕走到他身后,把他手上的白衬衫拿出来,毫不在意地递给他,“喜欢就拿着。”
“怎么这么贵?”陈舷抹抹嘴角,“你,是不是拿金子养了一群蚕……让它们织的?”
方谕愣了下,噗嗤笑了出来:“什么跟什么呀,没有。”
“那怎么能两万。”陈舷说,“我得拼死拼活,才能拿两万出来。”
方谕不笑了,也不吭声了。
和陈舷相望着沉默片刻,他转头,把白衬衫从衣架上慢悠悠地取下来。
“这是奢侈品的价格。”他轻声说,“的确很贵,我也知道它很贵。”
“哥,其实,我跟你一样,这几个月来,也自责,怎么我能厚着脸皮过这么好。”
“我知道,你工作不好,这么多年过得很难,没有钱。”
“都是我害的。我知道都是我害的,我知道我还不清你。”
“我去意大利,是你拿命拼给我的。这件衣服的价格,也是你那年拼死送出来的。”
“有几个晚上,我都想给你留封遗书,把钱都留给你,就去死。”他说,“总感觉只有死,才还的上你了。”
“我也知道,其实给你花多少钱,都不算能补偿你。”
“可如果不给你钱,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方谕说,“所以,你别觉得它贵,这些钱,是我挣的。我能挣来,也是你拿命换的。”
他把白衬衫拿下来,塞给陈舷。
方谕朝他一笑。
陈舷心里头还是有些五味杂陈。他抿抿嘴,笑不出来,低头看着手里的白衬衫。
恨呀。
怎么还是有点恨他,控制不住地怨他。
陈舷又想起之前昏天黑地跑业务的日子。他搓了搓手里的白衬衫,又看了眼标签。上头白底黑字的标价数字,越看越像把刀,越看越刺眼。
明明之前都怨不动了,怎么这会儿还是有怨气。
真是反复无常,陈舷觉得自己真是个精神病。
“还恨我吗?”方谕忽然问。
陈舷抬头。方谕面色如常,平静如水。
“有一点。”陈舷说,“我有点不平衡,没关系……”
“不,”方谕说,“恨吧,这么多年,很难放下。”
陈舷一愣。
他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在一堆帽子里面翻找起来:“十二年我都没回来,没找你,你生着病,还没有钱,拼了命地挣扎。我什么都不知道,在外头踩着你风生水起,你当然应该恨我。”
“我还是之前说的那句话,”方谕拿起一个帽子来,站起身,将帽子扣在他还盖着毛巾的头上,“别原谅我。”
帽檐挡住一半的视线。
陈舷说:“都复合了,还不原谅你吗?”
“不冲突,”方谕说,“十二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被我家人欺负,你恨我很正常。”
“你可以还跟我在一起,可以爱我,但也可以恨我离开你十二年,恨我踩着你跑了出去,在外面风生水起,让你白白受这么多年委屈。”
陈舷说不出什么话来,但这回扯扯嘴角,苦笑出声来。
“那可真是爱恨交织了。”陈舷说。
“我本来就对不起你。”方谕说,“你别原谅,我都原谅不了。你恨我,我反倒舒服点。”
“你自己心里过不去吗?”
方谕低着脑袋,闷闷点点头:“嗯。”
陈舷总算明白了。
方谕自己心里就过不去,所以陈舷如果恨他怨他,他也舒服点。
他本身就不想让陈舷原谅他。
陈舷忽然想起老陈来,老陈那时候也觉得对不起他。
可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有人发现自己对不起一个人,就每天来敲门,每天来找他,明知道他看见他就会发病,可还是来。
他知道伤口在哪儿,可还要逼近过来扯开结痂,逼他流血,还苦口婆心地说是为他好,说他们是血肉相连的父子,说他不能这样,他不能恨他。
可有的人却不声不响地退开,愿意不再接近。等他主动招了招手,也愿意冒着台风天,去给他找荒唐的一树玫瑰,说没关系,你恨吧,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陈舷伸手抱了抱他。
“好吧,”他说,“我恨你,我也爱你。”
*
陈舷最后挑了十几件衣服,陈桑嘉也没好意思多要,挑了两三件就不拿了。
方谕看了眼她的战利品,又转头看了看陈舷拿的衣服,一脸不赞许地一皱眉,转身走回衣服之间。
他回头打量几眼陈桑嘉,慢悠悠地把双手握在一起,指尖打了几下腕骨,思索片刻后,从衣架上噼里啪啦拿下来一堆漂亮阔腿裤和裙子,上衣也拿了十好几件。
他把衣服全塞给陈桑嘉,然后回头,同样又拿了十几件出来,给了陈舷。
“我不要这么多!”陈桑嘉忙说,“太贵了,你快拿回去!”
“我又没花钱。”方谕说,“拿着就行了,不敢拿你可以卖。”
“我不要!”
“拿着吧,我孝敬您的。”方谕说,“被我拿走,那家店都可以自豪十年了。他们老板一高兴,估计这个月全店员工都能涨一倍工资。”
陈桑嘉一下子无话可说。
陈舷问:“真的假的?”
“嗯。”方谕拨拉两下衣服,“所以拿着就行,留的越多,那老板越高兴。”
陈舷抱着一身衣服,也无话可说了。
方谕打了电话,把那些工人又叫上来,让他们把挑剩的衣服又搬了回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上门来,把东西打包带走。
搬运工头头在门口又朝方谕鞠了一躬,让他签了个字后,恭敬地离开了。
嘴上说着不要,但陈桑嘉肉眼可见地相当高兴。她在客厅里对着试衣镜,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不停地比划,眼睛都笑弯了。
陈舷坐在沙发上,无奈地看着她。
方谕端着几杯茶走了过来,放到了茶几上。
他望了几眼陈桑嘉往身上比划的一套衣服,没说什么,只是轻笑,把一杯热茶端给了陈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