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母亲(第2/3页)
“天气凉了,吹风不好。”方谕打开车里暖风,说,“这车的车篷,是可以收合的。”
方谕看了眼陈舷。
见陈舷系好了安全带,他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车子驶上大路,陈舷打开了点窗缝。
头顶上的几缕毛在深秋的黄昏风里飘摇起来,陈舷靠在副驾驶上,享受着车内热风之中的几缕凉,深感惬意。
远处山边,太阳落下一半了,夜色在降临。
落日的光都只在他们身上落下一半。
“我们去哪儿?”
陈舷偏头看方谕。
车子刚好停在一个红灯前。
日光还落在他们的上半身上,开车有些刺眼。方谕刚把车里的墨镜拿出来,一甩眼镜腿,架在鼻梁上。
他长长的眼睫被挡在墨镜后头,睫毛下是一片清冷的阴影。方谕眼神凉薄——他不看着陈舷的时候,眼睛就是这样发冷。
靠,还挺帅。
陈舷心里暗暗嘟囔。
“去一个,我想带你去的地方。”方谕伸手,调了调后视镜,“不远,大概半个小时。”
“行吧。”
反正方谕带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地方,是一座山,山上有缆车。
方谕找地方把车停好,带着陈舷走上了山。已经夜幕四合,四周都黑了,陈舷不太明白方谕大晚上的带他上什么山。
他不由得想到一些吓人的凶杀案,可方谕又不会对他做那些。
坐着缆车,两人上了山顶。
方谕打开手电筒,拉着他一路往前走。
走到一个山崖面前,他拉着陈舷停下。
“到了,”他说,“就是这里。”
陈舷抬头,往前一看,呆住了。
远处,是另一座山,山上有个大教堂,教堂还亮着灯,圣火辉煌。
大教堂后,又是一座更大的山脉。那座山似乎在很远的地方,灰蒙蒙的和黑天连在了一起。夜晚的新月落在山后,被挡出山的残缺状。
震撼的绝景。
陈舷看着这山连山的一幕,呆住。
“那个是苏佩尔加大教堂,后面的山是蒙维索山。”
山上风大,方谕很大声地和他说话。发丝被吹乱,陈舷抹了一把头发,愣愣地转头看去。他看见方谕弯起的眼睛,看见他眼睛里亮的光,看见他张开的嘴,很大声的一字一句。
“这地方是几年前,合作方带我来的。”他说,“我当时就想,你能跟我一起看就好了。”
“明天就回国了,回去之前,我无论如何都想给你看看这个。”
看着他在黑夜里发亮的眼睛,陈舷哑然,而后一笑。
“很漂亮,”他说,“很漂亮,小鱼!”
方谕又笑了,笑得和十五岁那年他们被赶出办公室时一样。
他们突然又一起笑起来,黑夜里,明月前,山风中,笑得上不来气。
第二天,天气晴朗,但冷。
事情终于全都办妥了,他们即将回国。
方谕最后一次关上小别墅的院门,将院门的钥匙放在一个小文件纸筒里,交给了来收房的买家秘书。
那秘书朝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就走了。
陈舷最后看了一眼这幢别墅。他住了几个月的别墅,慢慢把他又养好很多的别墅,方谕在这个异国他乡一步步站稳脚跟后买下来的别墅。
这么一想,陈舷还有点难过。不过难过也是转瞬即逝,他又一想,方谕是要跟他回国,那必定是心甘情愿的。
再说房子又不是扔了,方谕好像卖了几百万——年入几个亿的主子,居然买房只用了几百万。
陈舷颇为感慨。
身后忽然窸窸窣窣一阵动静,陈舷回头,看见搬家公司的工人在搬最后一趟货车。
女佣焦娅站在一旁,脚边是两个大箱子,那是她在这个家里的东西。
她也把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方谕要走了,她这个住家女佣也不必再留。
方谕朝她走过去,陈舷跟上。陈桑嘉回头看了眼,也跟着跟了上来。
焦娅已经换下了那身佣人衣服,穿着大衣围着围巾,手提着一个托特包,站在方谕面前。
她不跟着方谕走,她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都灵人,她的女儿和孙女都在这里。
焦娅朝他们鞠了一躬,弯身致意,抬身时又一笑,转头和方谕说了一串陈舷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方谕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也回了一句什么。
陈舷还是没听懂。
两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会儿,结束了对话。
焦娅最后朝方谕笑笑,伸出手,和方谕深深地相拥。
陈舷瞪大了眼。
片刻,他们松开来。
焦娅有些不舍地看了方谕一眼,又转头,望向陈舷和陈桑嘉。
她忽然眼睛一亮,伸手点了点,示意让他们等等。
随后,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纸条展开,焦娅把纸条从头到尾一扫,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用很蹩脚的口音,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以后,一定,还能再……见,”她别别扭扭地说,“祝你们,每一天都,开心!”
陈舷愣住。
焦娅放下纸条,把它塞进手上包里,小跑着凑过去,伸开双臂,也给了陈舷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枫糖浆味儿。
焦娅的拥抱十分用力、温暖,陈舷被她拥进她毛茸茸的围巾里。他呆立一瞬,忽然没来由地眷恋起来,回抱住她。
片刻,她松开他,转身又去给了陈桑嘉一个巨大、用力的拥抱。
她还在陈桑嘉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才松开来。
陈桑嘉猝不及防,懵了,怔怔地望着她。
有人吆喝了一声什么,似乎是朝着焦娅吆喝的。她转头过去,出声的是一辆复古老爷车里的司机,那正是西蒙。
焦娅回了他一句什么,又扭头回来。
“Have a nice day!”她最后说,还红着脸,眼睛笑得弯弯,“happy day!everyday!”
匆匆放下最后的这些话,焦娅转身小跑走了,还三步两回头,一直朝他们笑着招手。
她上了老爷车,跟着西蒙离开了。
那辆车绝尘而去。
陈舷望着她离开,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身前身后忽然莫名更萧条了,连迎面而来的秋风都多了几丝冷味儿。
陈舷转头看向方谕。
方谕站在前头,一直没吭声。好半晌,他才又叹了口气,转头抹了两把眼睛,说:“我们也走了。”
是个人都看出方谕哭了。
陈舷没揭穿他,只点点头,说好。
焦娅是个很好的人,陈舷想。
尽管相处没几个月,但陈舷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