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页)

赵大壮严肃的点头,问梨花,“沈七郎告诉你的?”

“四爷爷说的。”

他爹做了几十年村长,对这种局势有自己的判断不足为奇,赵大壮道,“待会肯定会乱,你去车里,莫被人拽下去了。”

“好,那些人跑过来时,你让他们排队,暂且稳住他们。”

他们不知道开城门是一时的,肯定会仔细收拾行李,趁这间隙,足以让几辆车进城了。

梨花坐去帘子里侧,仰头朝城墙上喊,“开门,快开门啊,我们不想死啊。”

这种话,几乎刚来的人都会喊,没用的,县令担心他们传播疫病,不会下令开城门的。

挪出篷子的人重新找地,不再关注这边的事情了,直到轻微的铜铁声响起,他们抬头一看,紧闭的城门敞开了一条缝,有微弱的光泄出来。

接着,城门敞开四五米,牛车疾驰而过。

“开...开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登时往前跑,“进城,我们也要进城。”

一时,难民们顾不得行李了,踉跄而起,急速往前奔。

赵大壮吆喝,“莫着急,排队!”

话音一落,难民们迅速分成两拨,收行李的,排队的,有些人甚至还整理鬓角和衣衫。

赵大壮看得难受,与最先跑过来的汉子道,“关城门是一时的,再过几日,城门就会大敞,不交税银也能进。”

“真的?”汉子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县令不会不管我们的。”

后面的人涌来,纷纷说起县令的好话来,赵大壮他们顺着队伍往前走,排队的人翘首以盼,见城门缓缓阖上,只当没有牛车害怕生乱,故而缩小缝隙的缘故,偏头催家人,“快点啊,马上就到我们了。”

就在这瞬间,最后一辆牛车通过后,赵大壮他们急速蹿进门里。

哄—

城门重新关上了。

最前边的汉子懵住,使劲捶这道铜铁门,“开门,开门啊,我们还没进去呢。”

门后落了铁拴,那丝微弱的光不见了,汉子后知后觉被骗了,哭嚎起来。

后面排队的人亦回过神,“我就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嚣张的人,原来是上头有人。”

“我看到城墙上的人给她们扔纸团了,肯定早就商量好的。”

眼看希望起,又看希望灭,难民们死如死灰,“不活了,不活了呀。”

拍门的汉子仍在痛哭,总算收拾好行李的老人挑着担子走来,见城门已关,泛起热泪,“我的错,我的错啊,我要是不拿行李就进去了啊。”

汉子靠着冰凉的城门坐下,老人匍匐跪地,“大郎,我拖累了你啊。”

他身边的女人牵着孩子,不停的抹泪。

汉子抱住头,“不该老实排队的,不该老实排队的。”

和他一样后悔的人不在少数,城门打开后,应该一窝蜂冲上去的。

越想越来气,“都是那群人奸人害的,再让我碰到他们,看我不撕了他们的皮。”

汉子兀自哭了会儿,老人爬到他身边,老泪纵横道,“大郎,我们去邻县吧,继续待在这儿,会死的。”

粮食已经没了,这些天,全靠树皮充饥。

“不走。”汉子抹了泪,扶着老人站起,“那群人说过几日城门就会打开...”

“他们的话信不得啊。”老人活了几十岁,没见哪家大人活着却让孩子做主的,“咱们去邻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此去邻县路途遥远,阿耶你的身体吃不消的,等吧,再等几天看看。”

老人劝不动他,又哭起来。

城外一片哀嚎,城里也不太好,梨花她们进城就被士兵团团围住。

金朝疏戴着幞头,面色清朗的站在路中央,“药材呢?”

沈七郎扶着沈母下去了,车上就赵家众人,赵大壮指着中间两辆车,“那上面就是。”

金朝疏让人过去把药材搬过来,“棺材里有什么?”

他为官

多年,棺材里有没有东西一眼就看得出来。

赵大壮有些紧张,但这些日子又晒黑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不怎么看得出来,他道,“族里人的骨灰,以及一些拆下来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孩子。”

他们路上砍树做木桶的板子还在,竹篾也卷成一捆一捆的绑在棺材上的。

金朝疏问走近的沈母,“他们可有粮食?”

沈母张嘴就要说话,沈七郎抢了先,“估计有点,我们跟他们一路时,没怎么见他们做过饭。”

沈母迟疑了下,然后点头。

金朝疏跟身侧的士兵说了几句,士兵上前,“南边瘟疫盛行,谨防传染给其他人,你们需去一个地方待几日。”

这么多士兵围着,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赵大壮问,“去哪儿?”

两个士兵上前给众人领路,赵大壮指挥牛车跟着。

奎星县的格局和青葵县差不多,进城后就是岔路,往前是进城的正街,左右两街通往东西。

赵铁牛心里没底,敲棚子,低低问梨花,“三娘,他们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不会,咱们老实跟着。”

街道两侧站着巡视的士兵,比丰迩镇西村的情况还要紧张,赵铁牛撑着车坐起,“三娘,我们啥时候去戎州?”

“过几日吧。”

士兵领她们去的是城东的破屋,除了他们,那儿还有许多人,牛车进去时,有士兵抬着尸体从里出来。

刚死的人不臭,还维持着生前的容貌,赵铁牛看一眼,“三娘,咱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士兵们穿着盔甲,口鼻处捂着更厚实的巾子,表情肃杀,莫名叫人害怕。

院里有辆推车,士兵把死尸往上一甩,跟领路的士兵道,“今个儿死了九人,怎么还往这边送人?”

“他们随县令外甥来的。”士兵看了眼随意丢弃的死尸,“屋里还有多少人?”

“三十一人,其中六人不行了,也就这两日的事儿。”

领路的士兵点点头,回头朝赵大壮道,“这十日都得待在这儿不准外出,一经发现,以故意传播疫病之罪处置。”

赵大壮忙不迭点头。

领路的士兵指了指东厢,“去吧。”

赵大壮先去东厢看了眼,里面有六人,都是女子,他跟领路人商量,“我们不讲究,有间屋落脚就行,您看堂屋能住吗?”

“随你们。”

这儿的人皆染了瘟疫,多半活不下去的。

之所以说十日,不过是染瘟疫能活的最长时间罢了。

赵大壮感激的颔首,急忙跑向堂屋,里头有十几人,也是妇人和孩子,他招手,“来这边吧。”

近两百号人,堂屋根本塞不下,何况他们还有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