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些官兵会折回,梨花拉他,赵大壮似是明白她的意思,安抚道,“山里黑,官兵不会进来的。”
那些官兵若铁了心不放过他们,循着行李的踪迹也能追上来。
所以他不仅是去找行李,更重要的是抹除他们经过的痕迹,这点他没说,叫了二十来个人就往回走,老吴氏急得浑身发抖,“三娘,你堂伯他们不会碰到那些官兵的哦...”
儿子要下山,她拦不住,只能不停的抹眼泪。
其他人也担心的眼泪横流,梨花安慰她们,“叔伯们会见机行事的,咱边抓蝗虫边等他们。”
周围是黑的,起风时,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泄下浅浅的银白,像极了人们憔悴又迷茫的神色,她替老吴氏擦掉眼泪,“天无绝人之路,咱有粮,不会饿死的。”
老吴氏痴痴望着儿子隐入黑暗的身影,许久没有应答。
除了抓蝗虫,留下的人还要清点行李,锄头镰刀铁棍等铁器没丢,碗筷衣物则少了许多,尤其是那几家,赶牛的经验太少,任由牛乱跑,被牛踹伤不说,牛车上的东西所剩无几。
老方氏挤到梨花跟前,带着哭腔道,“十九娘,咱的粮水全没了,你让大壮她们帮我们找行李啊。”
她脸被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衣服也破了,说话的嗓子哑得像哭过几天几夜似的。
梨花看了眼随风摇曳的树丛,“叔伯他们已经走远了。”
赵大壮带的人手脚麻利,传话只能扯着嗓门喊,但这样一来,会暴露她们的位置,尽管她威胁官兵要跟他们鱼死网破,可她仍怕官兵追上来。
老方氏身形一颤,“那怎么办?”
族里的粮没少,但水洒了七七八八,老吴氏拍她的肩,“要不让明四他们回去捡?”
老方氏犹豫起来。
儿子不像赵家人胆大,真碰到官兵肯定腿软走不动路,她已经死了一个人,不想再死一个儿子了,“罢了,我回头问问他们怎么办吧?”
夏父受了伤,靠树干躺着,额头大颗大颗冒汗,连白得像晒得发白的路。
夏母握着他的手,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老方氏心里不是滋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咱们没粮水了,要不要回去找?”
牛发狂时,夏家兄弟卯足劲勒绳子,这会儿满手划伤,还在往外冒血,听到这话,粗声粗气道,“你看我走得动吗?”
几家凑钱买的牛,到头来就他们从头到尾牵牛护车,为此还崴了脚,而明家呢?屁事没有...
看出夏家的态度,老方氏又去问胡家,胡母哭哭啼啼道,“东西在哪儿丢的都不知,去哪儿找啊?何况这么黑,走丢了怎么办?”
“那些就不要了?”
胡母看了眼专心致志抓蝗虫的赵家人,吸着鼻子喊了声梨花,“十九娘,咱们往后的日子就靠你们了啊。”
她不信赵家会眼睁睁看她们饿死。
梨花正在问粮水的情况,听到这话,语气陡然一沉,“你们是缺胳膊还是断腿了?”
她不留任何情面的说,“官兵冲过来,我们挡在前面给你们争取逃跑的机会已经仁至义尽了,想让我们养活你,门都没有!”
折蝗虫翅膀的族里人也觉得胡家不识抬举,帮腔道,“对啊,遇到危险不见你们出份力,事后还想打秋风,哪儿来的厚脸皮...”
“莫以为三娘好说话就得寸进尺,实在不行,咱各走各的...”
这几家也有身强力壮的汉子,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方才赵大壮召集人回去捡行李也没人提出一起,难不成就他们怕死不成?
“婶子,分开走吧。”
一听分开走,胡母顿时没了声儿。
到处都黑漆漆的,离了赵家,她们又能去哪儿?胡母问老方氏该怎么办?
老方氏道,“要不咱带几个人去找找...能找回多少算多少...”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肯定不能去,只能带儿媳,胡母也是这个想法。
很快,两人带着儿媳妇畏畏缩缩地走了,走出去几米后,频频回头,“三娘,我们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千万要等我们啊。”
她们说话时,梨花让人捯饬了一小块地出来生火堆。
火星子啪啪啪的燃着,梨花往火上架釜,回她们的话道,“好。”
上山时慌不择路,好多人都受了伤,决定熬些草药水给大家清理伤口,李解蹲在她身边,“要不要我去周围看看?”
以往这事是刘二负责的,因牛受了惊吓,身上还有多出划伤,刘二照顾牛去了,闻言,梨花往幽深的山林看了眼,思忖道,“我让堂伯陪你。”
益州进不去,眼下只能待在山里,她和李解说,“你走远些,看看能否找到容纳咱们这么多人的地盘。”
“好。”
他走得悄无声息,除了李莹,恐怕没人在意队伍少了人,熬好草药,梨花用竹筒盛着,教族里人怎么清洗伤口,当把草药水送给赵广安时,他眉头紧皱道,“有两头牛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光线太暗,那两头牛撞了几回树,到这儿后,四肢软绵绵的趴着,然后口吐白沫。
赵广安问梨花,“你要杀了吃吗?”
症状跟那头病牛不同,梨花往牛群走去,平日被伺候得锃亮的牛耷拉着眉趴在树下,牛头牛尾满是嗡嗡嗡飞舞的苍蝇,一走近,一股熟悉的刺鼻的血腥味传来。
赵广安说,“山里地形复杂,每头牛都有磕伤和擦伤。”
梨花走到他说的吐白沫的两头牛前。
刘二正给它们擦嘴角的白沫,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朝梨花摇头,“救不过来了。”
“那就杀了吃。”
山里是什么情形还是未知,囤些肉,哪怕在山里住下来也能有点底气,她和刘二说,“趁它们没断气时杀了吧。”
没有水冲洗,牛皮处理不好,只能丢了,梨花说,“肉割成小块,抹上盐像蝗虫那样串起来亮着。”
刘二没有杀过牛,但赵家的鸡都是他杀的,手法娴熟得很,梨花喊了四个叔伯给他打下手,和赵广安说,“阿耶,你在旁边看刘二叔怎么用刀的,第二头牛你来杀。”
赵广安舔了舔发干的唇,“我不会。”
“跟刘二叔学。”梨花用干净的帕子蘸草药水给他擦脸上的伤,鼓励他道,“阿耶你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快,换成大伯,牛死了发臭估计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赵广安被夸得高兴,“那我待会试试。”
然而牛终究不是鸡,鸡小,放血破肚后扯出肚里的东西扔掉就行,牛太过庞大,血就装了好几碗,肚子破开,血淋淋的,看得人想吐。
赵广安也真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