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赵广

安苦口婆心,临走时反复叮嘱了好几回,可村民们老神在在,似乎不以为然。

他心头不悦,回去后和梨花抱怨起来。

“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也没人吱个声,将来真下山暴露行踪估计又得怨咱没提个醒...”

天气回暖,光秃秃的小路覆满了野菜,梨花蹲在一簇潮湿的灌木下挖折耳根,见他气得厉害,缓缓直起了腰,“他们为什么迁村?”

“说是住近点彼此有个照应,但我看着不是那么回事。”赵广安摸着下巴新长出的胡须,“他们建房屋,不挖地基,不拆旧屋的木头,抬来的木头有些是新木,上头挂着新发的叶子,这种木头做梁,用不了多久就朽了...”

去年他们建新屋,曾老头再三强调需等木头晒干才能用,以防木料长虫断裂。

梨花将根叶分开放进不同的篮子,朝隐山村的方向看了眼,“他们很着急?”

“可不就是着急吗?三娘,他们不会犯了啥事要我们帮忙兜底吧?”

“不好说。”梨花道,“你去找树村的老木匠,和他说说隐山村的异样,可能的话,让他们帮忙盯着点。”

“那我现在就去。”

古阿婶她们搬到谷里后,院子便给了树村,附近的地也让他们种上了庄稼,有这份人情,老木匠对赵广安很客气,所以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同时,问了下黄娘子她们下山种地的事儿。

赵广安仍是那句,“种地是幌子,她们的目的是打探消息。”

树村的人没觉得赵广安在瞎说,赵家真看上了那些无人耕种的地,断不会只派女子下山,老木匠说,“有什么消息记得告知一声啊。”

“放心,真有消息,断不会瞒着的。”

赵广安不是爱摆架子的人,老木匠平易近人,他便友善温和,聊起地里的庄稼来。

受地势影响,树村开出来的地有肥有瘦,庄稼长势差距也大,但好好除草施肥,养活全村人不是问题。

老木匠感慨,“在老家时,粮税一年比一年高,以致再好的收成也囤不了多少粮,现在不交税,收成差点也无妨。”

赵广安以前可是地主,对赋税这块再了解不过,附和道,“是啊,咱辛苦忙活一年不就期盼粮食够吃吗?山里万般不好,起码不会交税啊。”

老木匠补充,“还不会征兵和打仗。”

这么来看,山里太好了。

寒冬至今,村里不是没有死人,但有家人亲戚在侧,丧事虽然没办,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坟不是?如果乱起来,想入土为安难如登天不说,尸首恐怕也无法保存完整...

是故,在老木匠心里,即便赵家野心勃勃的想霸占山下那些地他也不会撺掇村民跟赵家作对。

活到这把年纪,他只想安安稳稳过完余下的日子。

于是,赵广安一走,他就召集树村的人集合,让他们踏踏实实种地,别整天想着兜里那点钱作妖,更别想私自下山。

不服管教的村民已被青葵县李家拉拢过去没了命,剩下的都是老实人。

“村长,你就把心落回肚子里吧,现在除了开荒种地,我们哪儿也不想去。”

“对啊,地里的活都忙不完,谁有心思惦记下山啊?”

谷里的人进出都得经过他们的地界,他们看得明白,下山的女人们天天都有两个人跟着,明显是被胁迫的,山下要是好,用得着被胁迫?

“村长,是不是出啥事了啊?有人私自下山了?”

他们天天刨地,下山的肯定是其他村的人。

顾及隐山村那边的动静,他们嘀咕,“隐山村的人?”

老木匠瞪一眼,“你又知道了?”

“猜的。”

“不管其他村的人怎么做,咱们顾好自己就行,豆种撒下去还得施肥,大家别偷懒,争取今年过个好年。”

“好吶。”

说完正事大家就散了,还是那句话,农忙不是休息的时候。

老木匠安排了几个孩子去盯隐山村的动向,正是囤野菜的时节,孩子跑来跑去的不惹眼,因此做这种事再合适不过。

只是,当孩子神神秘秘的跑来告诉他隐山村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往南一拨往北的时候他还是起了疑,“走了多少人?”

“十人,五人往南,五人往北,往南的人挑着箩筐,往北的人背着包袱。”

“什么包袱?”

孩子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这种裹成圆形的衣服布料子,沉甸甸的,还叮叮当当的响呢。”

老木匠皱起眉,叮叮当当的响?莫不是金银珠宝?

不好,怕是去益州城的。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木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

要传话,只能去山上扯着嗓门吼。

赵广安今天不在,他和赵铁牛挑着捏人布置陷阱去了,回应老木匠的是赵大壮,猜到老木匠有要事说,顾不得小腿挂着泥就往田坎走去。

他的裤脚挽到了膝盖处,怕弄脏鞋,光着脚就跑了。

同在泥水里的赵广昌站起身,甩着手上的泥道,“我也去瞧瞧。”

“我大兄去了你还去什么?”赵三壮阴阳怪气道,“往回我只看二堂兄爱乱跑,什么时候你也这样了?”

他和赵广昌自打在青葵县出来就生了罅隙,平时一起吃饭也是面和心不合。

当着族里人的面,赵广昌没有发火,语气也算平静,“不知出什么事了?”

“再大的事还有我爹和三娘顶着,怕什么?”赵三壮冷笑,“反正不会靠你,你瞎操什么心?”

他不像赵大壮能容人,担心两人吵起来不好看,隔着两米的赵青山插进话,“快干活,田垄出来还得施两遍肥呢。”

“不说这个我差点忘了,大堂兄以前看铺子可没干过农活呢。”赵三壮说,“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和大堂兄踩在一块田里。”

赵青山头疼。

平时最爱挤兑赵广昌的是赵铁牛,但那人除了嗓门大,说不出什么刺耳的话,大家听听就过去了,赵三壮的语调要刻薄得多,赵青山看向赵广昌,“他不知哪根筋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啊。”

赵广昌笑笑,“不会。”

毕竟,论骂人,老太太厉害多了,他对老太太的话都左耳进右耳出,何况其他人了。

赵青山又睨一眼赵三壮,“你再这样我跟四叔说了啊。”

老村长最讨厌族里人窝里斗,便是吵架也不行,上次老吴氏和老太太大打出手,回去后老村长就骂了大半天,赵三壮要这样就不是挨骂那么简单了。

搬出老村长,赵三壮顿时噤了声。

赵青山这才继续砌田坎,砌了田坎才能囤水,族里分工明确,哪些人挖地,哪些人捡石子草根,哪些人挑泥巴都是早就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