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子时前两刻, 黄兰跟着她婆婆一块提着灯笼到祁家,给陆鸢梳妆。

这给新娘梳妆的人,也是有说法的,得是上了五十岁且另一半尚在, 同时儿孙满堂的老媪, 寓意为夫妻往后和和美美, 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还没到时辰, 都一块在何老婆子的屋子点灯说话。

黄兰的婆婆,也就是给陆鸢梳头的人, 何老婆子让她喊福大娘。自然, 黄兰的公公,便是福伯。

福大娘和何老婆子唠嗑。

陆鸢则和黄兰说悄悄话。

黄兰问:“你和祁晟成亲, 会圆房不?听大山说, 祁晟虽然昏迷不醒, 但那活还是很有看头的, 所以说, 你们会圆房吗?”

陆鸢:……

还真敢问。

她默了一会,才模棱两可的说:“祁晟又不会一直昏迷不醒, 他迟早是会醒的。其他的事,都等他醒过来之后再说。”

黄兰讶异道:“你就这么坚信他能醒呀?”

陆鸢就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来说:“祁晟有神志, 甚至还能睁眼了, 醒过来的可能,还是有七成的。”

祁晟大部分时间都是有意识的, 就说明大脑皮层非常活跃,醒过来的几率很大。

而且以他现在强烈的求生欲望而言,也增加了他苏醒的几率。

黄兰想了想, 又问:“万一祁晟醒过来了,对你这个媳妇,他不认账咋办?”

陆鸢笑了笑,毫不在意道:“我有手艺,能挣钱,他便是不认账,我也能带着两个孩子活下去。”

她现在的身份,对于一些责任也是无法撇去的,就比如养活这两个孩子的责任。

黄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可你就不怕被退了婚事后,外边都对你指指点点?名声不好?”

陆鸢好笑道:“我现在的名声难道就好了?对我的指指点点似乎也不少。”

黄兰闻言,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黄兰想了想,又说:“你放心,虽然我嘴敞,藏不住话,但肯定不会说你的坏话。”

陆鸢笑了笑:“我信嫂子。”

说了一会话,福大娘道:“时辰到了,坐到镜子前吧。”

何老婆子盼着冲喜能把孙子冲醒,是以是真的下了血本,不仅买了一面铜镜,还特意请了个主持傧相。

傧相便是现代的司仪,听黄兰说,乡下请傧相,至少得封二十文钱的红封。

像祁家的情况,得翻倍。

就何老婆子今天为这婚事花的银钱,不知道要绣多少方帕子。

陆鸢轻叹了一声,没多过问。

她在镜子前坐下,望向铜镜中的自己。

这才过去半个月,自然不可能太大大的变化。所以铜镜里边的模样,依旧是两颊与眼窝略凹,皮肤也是黄黑皮。

她身上没晒过阳光的皮肤倒是很白,只要养养,应当也能白回来。

陆鸢原本也打算等填饱肚子,再想怎么捯饬好一点现在的自己。

人之爱美,也是人之常情嘛。

福大娘拿起梳篦,站到陆鸢身后,从她散在腰后的长发从头梳到尾。

慈祥缓和的调子缓缓从福大娘口中念出——

一梳梳到尾,富贵荣华莫用愁。

二梳梳到尾,夫妻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尾,儿孙遍地福禄寿。

再梳梳到尾,夫妻恩爱到白头。

陆鸢听着这些话,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酸涩。

她想家了的。

要是家里人知道她在异世嫁人了,不知道是何感想。

伤感片刻,她呼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多想。

不管身处何地,她都得好好活,好好过。

福大娘梳了头,就和黄兰走了。

陆鸢也回屋去睡了。

原本何老婆子的意思是让她睡在这个屋的,但那边孩子找不着娘,都已经哭了,陆鸢只得提灯回去。

祁晟的屋子虽张贴了几个喜字,可还是没有半点喜庆。

她放下了油灯,坐到离地不到两尺的竹床上。

两个孩子都挂着一泡泪,可怜巴巴地朝着她喊娘。

陆鸢一手抱一个,安慰:“没事没事,在呢在呢,刚去了趟茅房。”

两个孩子抽抽噎噎地窝在她们娘的怀里,陆鸢轻叹了一声。

她单身二十四年,真就一转眼就成了两个孩子的娘,都半个月了,她都还是没能习惯。

陆鸢在抚慰两个孩子的同时,也在她们的身上寻求慰藉。

陆鸢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迷迷瞪瞪时,何老婆子把她给叫醒了。

陆鸢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问:“不是说要黄昏的时候才拜堂吗?怎么这会就要起来了?”

昨晚睡得晚,她今日还想赖一会床呢。

何老婆子没好气的道:“得收拾收拾屋子,也得给晟哥儿拾掇拾掇,你也得去沐浴更衣。”

陆鸢瞧了眼外头青光白日的,心想现在起床,这得等到啥时候才黄昏呀?

她缓了一会才爬起来盥洗,也给两个小孩用柳树枝刷了一遍牙,用布巾抹了一把脸。

做好这些,她进了厨房准备做朝食,发现都已经做好了。

有粥,还有鸡蛋米糠饼。

何老婆子从孙子屋子中抱出娘仨垫的草席,与她说:“今日你待嫁,就别干活了。”

陆鸢:“那衣服……”

何老婆子:“我洗,饭也由我来做。”

陆鸢闻言,顿时乐了。

她这是可以歇一整天了?

但很快陆鸢就笑不出来了,这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也也没有人聊天,更不能出门,身边就两个啥都不懂的孩子,没多久她就闲得无聊了。

何老婆子和李老汉两个人忙活着,把祁晟屋子里的竹床搬到了她的屋子。

李老汉给祁晟擦澡,再给他换上以前样式较好的旧衣。

陆鸢瞧着他们忙进忙出,想搭把手,都让何老婆子叫到一旁凉快去了。

陆鸢显得无聊,就拿了几根草喂大红。

院子里的大红仰着头,被何老婆子梳得毛发油亮,脖子上还系上了一块红布。

这准新郎官倒是比屋子里头躺着那位还要精神,神气。

李老汉离开后,陆鸢跑进祁晟的屋子瞧了眼。

祁晟虽然未穿喜服,但何老婆子还是很用心地在衣裳的开襟与袖口处,都缝了红边。

也不知是不是陆鸢的错觉,今日仔细拾掇过后的祁晟,瞧着精神了很多。

她俯身伏在他胸膛上听了会心率,才听了一会,她蓦然起身,惊讶地看向他:“你吃错啥东西了,心跳得这么快?!”

陆鸢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伏到他的胸膛听了一遍。

还真是,这心跳动得像是要从胸口处跳出来一样。

陆鸢忙扒拉他眼睛查看情况,又数着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