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祁晟自早间说过双目视物清晰了一些后, 陆鸢的视线时不时看过来。

便是帮他端来盥洗的水,也是特意递偏了位置,以此来试探。

祁晟微微眯眸,迟疑了两息, 才伸手握住装水的竹筒。

握住竹筒的时候, 手还是稍偏了一些。

不过, 陆鸢觉得这已经很好了,之前她还要直接放到他的手上。

盥洗过后, 祁晟提了桶要去打水,陆鸢道:“等从医馆回来了, 我与你一块去。”

祁晟回应:“我想试试自己去打水, 你不是要数铜板吗,你先去数。”

陆鸢还要数铜板的同时串起来, 好带去医馆给祁晟结清医药费。

她闻言, 语气中带着怀疑:“你能行吗?别把桶给掉井里了, 那可是要花钱买的。”

祁晟默了一瞬, 才言:“我闭着眼也能打得到水, 且便是我掉下……”

话未说完,便见她快速上前, 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祁晟一瞬间的怔忪。

陆鸢被人从水里捞过一回,听不得他的话, 急道:“呸呸呸, 乱说什么,桶掉了就掉了, 说这些话做什么!”

她阻止了他的话,再而松开了手,没好气道:“去吧, 早些回来,打不到水也别勉强。”

平日里都是她绑好了桶,他再拉上来。

想来他只需要找到水井,摸索到打水绳后,绑上一个桶也轻而易举。

祁晟回了神,心思却稍乱。

“我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去瞧她,转身就朝着院子而去。

他的视野模糊,脚下细小之物瞧不到,前边门框也是有几度重影,是以脚下步伐慢了些。

陆鸢看着他徐步出了院子,等了小半晌后,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探出头往打水的方向望去。

只见祁晟步履缓慢地走在巷子里。

等没影了,她才悄悄跟上去。

然后远远地看着他把水打上来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见他解开绳子要提水返回时,她掉头就跑了回去。

陆鸢回到家中,边进屋去边数边串铜板,但还是分了些心思听院子里的声响。

数铜板数到一半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声音,然后……就忘记数了多少枚铜板。

祁晟把水提到水缸旁,拿开上边的木盖后,才把水倒进去。

他朝屋子的方向望去,开了口:“你慢些数,我再去提一桶水回来。”

他也没有点破她方才跟着出去的事。

他原本常年在山野间打猎,耳力就极好,眼盲之后,这耳力较之先前更好了。

她鬼祟地跟在自己身后,哪怕离得远,还放轻了步子,他也察觉到了。

她无非就是放心不下他自己一个人出去打水。

她就好似把他当成了那蹒跚学步的稚童。

想到这里,祁晟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脸上挂着笑意又出去了一趟。

陆鸢方才跟着出去瞧过一回了,也不担心了,随着他了。

她复而又把串好的铜钱又数了一遍。

陆鸢把铜钱数好,刚绑好绳结,祁晟就第二次打水回来了。

她把串好的两百五十枚的铜钱都放到了钱袋子里,拿着袋子走了出来,非常地捧场道:“你可真厉害,眼睛才刚好一些,就这么一会会便提了两桶水回来。”

祁晟蓦地笑出了声,不由得抬头遮住眼里的笑意。

陆鸢奇怪道:“你笑什么,我就夸你一句,你就这么高兴?”

祁晟笑意微收,缓缓摇了摇头,自是不能说她这真的像是在哄稚儿。

陆鸢见状,在心下嘀咕奇奇怪怪的。

随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双目,说:“大夫也没交代过什么时候不用遮住双目,还是把布巾戴上吧。”

祁晟笑意敛去,点了头,回屋取布条遮住双目。

黑色布条遮住双眸,只隐约透来微弱的光亮。

他这小半年下来已经适应了黑暗,倒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轻车熟路地拿起竹竿,与她道:“走吧。”

陆鸢拿上锁头,出了门后,便把院门给锁上。

通往铺子的门没有锁,只能是用绳子给绑了死结,等回来时,绕去西市再买个锁头回来。

去至医馆,陆鸢把欠下的三日医药钱结清了,今日五十文的针灸费用也一并给了。

结清后,陆鸢才找到大夫,商量道:“我如今在夜市摆了个小摊,才刚开张两日,结清了前几日和今日的药钱,便囊中羞涩了,且今日不出摊,所以明日的医药钱,能不能缓到后天再给?”

大夫听到药童说他们夫妻已经把之前的账结清了,便知道他们是守信用的,且是能负担得起的,便应道:“那你们之后便两日一结吧。”

陆鸢笑意顿粲:“谢谢大夫。”

把医药钱的事商量好了,陆鸢才与大夫道:“我郎君今日起来的时候,说是能看得更清了。”

大夫闻言,便让祁晟把眼巾摘下,然后仔细查看眼珠子的变化,确实在慢慢地聚光了。

大夫举起了手,问他:“这是几根手指?”

祁晟微微眯眸,定眼瞧了半会,说:“有重影,瞧得不真切,像三根,又像四根。”

陆鸢默然地看向大夫竖起的两根手指。

他视物重影还是挺严重的。

大夫收了手,道:“这也比老朽预想的要恢复得好。”

“本预想是再施针三到五次再隔日施针,但就时下来看,再连续施针两日,之后便隔日施针五次再看情况,若是恢复得快,就不需要再施针了。”

要真按照大夫所言的治疗方式进行,那不仅能省下一笔银子,而且他也不用受那么多罪。

哪怕针灸不疼,可日日在脑袋上针灸,日子长久了,谁都受不了。

祁晟在针灸过后,他大夫问:“眼巾是否可以拆下了?”

大夫应:“晚间和晨间都可以不戴,但白日的光照过于强烈,还是得戴上眼巾,若你觉得这布太厚实,可换成轻薄可透的布料。”

陆鸢在旁点了点头,眼睛刚经过重创,要恢复,她明白的。

就是这时代没有墨镜,不然也不用那么麻烦地戴什么眼巾,遮住视线。

从医馆出来,陆鸢道:“今日带出来的银钱,都给你结了账。等明天针灸之后,咱们再去布料铺子挑条透光且轻薄的纱布。”

就是锁铺子和后院门的锁头买不了了,是铜制的锁头,肯定不便宜。

祁晟应道:“买不买都成,总归入了夜也不用戴,还能帮你看摊子。”

陆鸢应道:“该买还是得买的,起码白日还可以看路。”

归至租赁的小院,陆鸢让他去补眠,她则在附近逛逛,顺道瞧瞧这附近的铺子,有哪一家铺子的买卖是需要用到石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