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昨晚下了一场雨, 洗去了盛夏暑气,今天的天气很好,气温不高, 街上也 起风了, 吹到 身 上更 是凉快,让人提前感知到 一丝秋意。
下午四点,纪明川带着花卷走到 了学校门口。
花卷还是只小狗,对什么都感到 好奇,时不时停下来, 东张西望。但是它的胆子不大, 当它害怕的时候, 它那 一双耳朵会 往后收紧, 从立耳变成平耳。
花卷尤其害怕那 些迎面 跑来的人。
考虑到 它曾经流浪过 ,纪明川怀疑它是不是被人追着打过 ?
路边有 人正在跑步,花卷顿时往后缩了缩。纪明川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放进怀里。它一点也 没挣扎,纪明川就这么抱着它,走了一段长路。
纪明川还对它说:“你差不多也 有 十斤重了, 以后还是要尽量自己走路, 等 你长得越来越大,我总不能每天都这么举着你出来遛弯,邻居会 觉得我们两 个都有 毛病。”
花卷似乎没听懂。它的脸太黑了, 纪明川看不出它的表情。
到 了学校门口, 纪明川把花卷放了下来。楚天青也 从校园里跑了出来, 笑着喊了一声:“花卷?”
花卷的尾巴疯狂摇动,楚天青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 她很自然地从纪明川手里接过 了狗绳,和他一同走向了学校旁边的一片草地。
草地上种着几棵高大繁茂的橡树,浓密树荫之下,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刻意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可把花卷急坏了。它跑向楚天青,又 折返回纪明川身 边,来回地跑了一会 儿,累得直喘气。
纪明川低笑了一声,从裤兜里拿出一小袋干粮,轻声招呼:“过 来,坐下。”
楚天青有 些惊讶:“你在给它上课吗?”
纪明川的语气很温和:“我最近在网上看了不少教程。花卷很聪明,已经能听懂‘坐下’和‘随行’了。”
“那 一定是你教得好,”楚天青站到 了一旁,观望他给小狗上课,“你以后要是教我做什么,一定也 能教得很好。”
纪明川差点说出一句“我教不了你”,还好,他及时改口,勉强答应道:“也 行,以后再说吧。”
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楚天青却说:“好啊!以后你要教我……怎么种花、怎么养花,等 到 花开了以后,我会 把第一支玫瑰送给你。”
纪明川的心跳猛然加快。他立即转头望向远处一棵枫树,以免被她看出任何异样,不过 是一句话、一朵花,他不该如此轻易地被她打动。这么一想,他渐渐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 为他长久以来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每一次与她近距离交谈,都像是踩在一张轻薄鼓面 上,哪怕是最细微的动静,也 能激起一阵热烈回响。
楚天青不知道纪明川正在想什么,只看见他出神地望着远处那 棵树,也 不再和她说话了。她往后退了一步:“那 你继续遛狗吧,我先回学校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纪明川回过 神来。
“嗯,”楚天青朝他挥了挥手,“你有 时候会 突然发呆,为什么呢?要不要去查一下……是不是,嗯……注意力障碍,或者情绪障碍什么的?”
纪明川惊讶地看着她,怎么,难道她觉得他不正常吗?他认真解释:“我没有 任何障碍,谢谢,我一般还是很正常的……”
“不是的,”楚天青打断了他的话,“有 时候,你觉得自己正常,但你不一定真的正常。”
楚天青之所以这么说,是因 为三 年前,她第一次犯病的时候,她连续几天不眠不休都在看书,还觉得自己效率极高,仿佛马上就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她不停地翻书,精神极度亢奋,完全没有 一点困意。
然后,所有 的热情会 在一瞬间消失,心里空落落的,就连呼吸都觉得费劲。疲惫和困倦将她击倒,她躺在床上昏睡几天,不吃饭,也 不看书,除了睡觉,什么也 做不到 。
妈妈把她送去医院,她才知道,原来这是躁郁症。即便如此,当时她真的一点也 不觉得自己生病了,她还想尝试接受自己反覆波动的情绪。
她的状态时好时坏,像是过 山车一样,在高峰和低谷之间来回切换,甚至连喘息的间隙都没有 。
她经常哭,哭得眼睛肿起来,外婆和妈妈一直在安慰她,说她一定会 痊愈,等 她痊愈了,她就能做她喜欢的事,而不是瘫在床上,睁不开眼睛。
治疗的过程很漫长,差不多花了整整一年,那 些症状才消失了。
后来,她又 看了一些关于心理健康的书籍,也 会 观察他人的异常状态。
她对纪明川说:“我只是……关心你。”
“有 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到 底是什么意思,”纪明川仰头望天,“可能我会渐渐习惯被你羞辱。”
“羞辱”这个词一出来,纪明川自己吓了一跳,楚天青也 吓了一跳,她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 个意思!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在临床上,经常性的突然发呆,可能与许多症状有 关,包括,短暂性失神发作、注意力障碍,焦虑症、抑郁症等 等 ……”
“行了,你不用再解释了,”纪明川望着天上乌鸦飞过 ,“你看,是只乌鸦,为什么不是喜鹊?”
楚天青忍不住笑了:“其实乌鸦是很聪明的……”
话没说完,她又 转回上一个话题:“你有 没有 原谅我?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那 个意思!我就是很关心你,你明白 吗?”
“大概明白 。”纪明川还是留了些余地。
他牵过 狗绳,走了几步:“什么时候你给我展示一下,你真正羞辱别人是什么样,我就更 能明白 了。”
楚天青还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她从来没有 故意让任何人难堪,而且,总觉得,纪明川说起“羞辱”这个词,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像是玩笑,又 像是吐槽,他到 底是讨厌呢,还是喜欢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楚天青的心里又 涌起一股羞耻感。她不由得快速后退:“我先回去了!再见!”
她一溜烟跑远了,冲进校门,回头一看,纪明川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一手揣进裤兜,另一手牵着花卷,他们二人的距离过 分遥远,他竟然还在看她,他在想什么?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不再考虑这个问题,转身 跑回了寝室。
八月已是夏天的尾声。
这几日,沿海吹来了六级台风,带来几场断断续续的小雨。随着天气逐渐凉下来,暑假集训也 快结束了。
楚天青只报名参加了数学和物理两 科竞赛,已经顺利通过 了第一次考试,很快就要在九月迎来第二次选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