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云滇省厅的八卦故事传到汉东省绿藤市,别人只当是云滇省有个二逼线人在搞笑,权做普通的笑话听一听。

唯三知道王雪娇英雄事迹的同志很辛苦:正在写材料康正清努力板着脸,身体不住得颤抖,稿纸上留下一堆他自己都认不清的线条。

韩帆听得笑哈哈,用力拍自己的大腿,旁边的人见了都心疼他的腿:“韩哥,这腿是跟别人借的啊?怎么下手这么狠?”

钱刚正吃着方便面,笑得面条双管齐下,一截面条在鼻腔里,一截面条在气管里,他一边呛得直咳嗽,一边还在拍桌子。

曾局路过,高冷地让他们俩注意素质,然后飘然而去。

钱刚看着曾局的背影,压低声音对康正清说:“他都不笑的啊?”

康正清将写坏的稿纸撕了,揉成团扔进纸篓里,严肃地说:“不然怎么他是局长,你不是呢?好好学着点吧!”

其实曾局刚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但他是局长,他要保持端庄严肃的气场,于是,他闭上眼睛,想象这封信是王雪娇以绿藤市局刑警的身份写给云滇省厅的……后面再添几句“你们打击指标够了没啊?要不要我们绿藤市局再帮你们凑点?”

这事不是曾局的幻想,是绿藤市局下辖的一个位于两个省边界附近的派出所干出来的真事……

隔壁省的一个通缉犯,被派出所门口的烧鸡店所诱惑,他进了烧鸡店,一屋子都是下了班,没穿制服的警察,本来大家都围着烧鸡炉子,没人在意他。

通缉犯偏偏还想插队,引起了警察们的注意。

边界上的派出所本来就有“难搞的案子往对面推,能立功的案子往自己怀里揽”的本能,以桥上第三根路灯杆为界,两个派出所之间发生过多少恩怨情仇。

于是,隔壁省的派出所在收到人的同时,也收到一个口信,措辞相当之阴阳怪气。

然后……隔壁省的投诉就到了曾局的面前,上级的定论是:“注意对下辖派出所的思想教育,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做。”

他还不得不配合着做了一番整顿,安排思想政治学习,还让派出所的人写检讨。

相比之下,猛虎帮的这封信,字里行间都透着和谐友好,态度端正,只不过是受限于中文能力的不足,措辞不太符合中国人的习惯而已。

这么一想,曾局不仅笑不出来,还觉得王雪娇已经有当领导的能力了,能把金三角的草莽下属管得这么好。

在遥远宁夏的王雪娇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曾局心里有这么高,她还在烦恼。

这里的贫富太大了,贩毒的人一个月收入能达到十几万。

不贩毒的人,特别是位于山区村里的农民,一个月收入可能是十几块,他们吃的是自己种的土豆,喝的是自己接的黄泥水,住的是祖辈留下的黄土窑洞,盖的是祖辈留下的被子。

那些不贩毒的人,不是因为法制思想多完善,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他们甚至不知道镇上的人都在干什么营生,问了人家也不告诉他们。

镇上的同伙已经足够多了,毒贩子也不用专门跑到山村里面去拉人头陪自己“上前线撞命”。

同行太多,会形成价格的恶性竞争,哪行都是如此。

不知道只是一时的,如果不把立在县里的“黑旗”给拔了,迟早会有缺钱花的人发现这条致富捷径,加入的人会越来越多。

必须把周大给明正典刑,而且还得让人知道,没有“牺牲我一个,留下几百万”这种好事,省得毒贩子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为家族牺牲的英雄了。

县里的人也都住在县里,他们其实也想修路、铺自来水管道,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但是他们并不想自己出钱,只想等着财政拨款。

然而,此时省里的财政都吃紧,管不了那么多。

以前不是没申请过。

申请递上去就没结果了,他们从此再也没起过心思。

反正什么事都干不了,机关干部们每天上班都是去应个景,一杯茶、一包烟、一份报纸看一天是标准常态。

在周大的催促下,一向不干正经事的周二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市里哭穷,诉说西海固的贫困,以及不忘抬举自家一下,说虽然韦州镇的整体GDP不高,但是,我们周家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做长途运输生意,凭着国家的好政策,发家致富,我们周家愿意出钱铺设自来水管道,以及修路。

市里对“周家出钱”,并不在意。

在他们看来,这是小县城的人对基础建设所需费用缺乏认知,从而产生的盲目自信。

就像有人曾自信放话:“给我五亿,我能给珠穆朗玛峰修电梯。”

被群嘲:“你先查查云贵高速公路一公里的修建费是多少再说吧。”

一公里,两亿。

第一次,他们像以前那样搁置到一边,说要研究研究、讨论讨论。

过了几天,同心县的人又来催了,他们又搪塞。

本以为问过几次没结果,他们就该歇了心,谁知道县里一个姓周的小科长跑过来,天天来机关办公室伸头探脑,每次都送礼物。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拿这牛皮糖实在没办法,周二端茶倒水,敬烟送酒,陪着笑脸伺候了一个半星期之后,他们终于受不了了,让自来水厂的人出个报价,决定用价格吓死他,让他永远别来了。

自来水厂的人还算厚道,他们是真的核算了价格后给的报价,没张口来个十亿。

最后给出的总造价是从零到拧开水龙头能有水,总造价大概需要六百多万,水费另计。

六百多万!

按照去年的居民平均收入统计,县里和镇上的居民的一个月平均收入是六十到一百块。

村里就不提了,没统计,村里的人扛点自己种的土豆、玉米到市集上卖,卖完了就转手买日常要用的布匹、咸盐。

集上挣钱集上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市里说市里也很穷,付不出这么大一笔钱。

得打申请去省里要,省里要向国家扶贫办要。

在国家扶贫办排队的“老、少、边、穷”地区名单长长一串,西海固的排名并不靠前。

磨蹭了半个月,周大以为要多少钱呢,才六百多万?

区区六百多万,他跑三趟东边,就有了。

当然,他没打算自己一家把所有的钱都出了,不仅是因为喝水本来就不是他一家的事。

要是让人知道他周家阔到能一家就掏六百万出来,只怕名声要传到银川去了。

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云滇警察抓不着他,不代表宁夏警察抓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