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2页)
太过努力反而会被怀疑想逃跑,只能躺平,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真躺平了,玩够了,竟然能把做生意当玩耍。
从开点心店到现在,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波折,均被她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挺了过去。
那时不觉得,眼下回头看,走到今日所得到的这一切,都与她苦学的十六年有关,与她考研考公的失败有关,与她在职场经历的委屈有关,更与她被加工作但认真完成有关。
她是很厉害的,她可以做成大事。只是人人都是天之骄子的时代,根本没有她这个平凡人的施展之地。
而在这里,她本来可能会更惨,但谢尧给了她施展的机会,让她找回了过去生命所经历的一切意义。
玉梨吃着饭,夹菜的动作慢了,心中感慨万千,却无法对面前的人倾诉。
而他只当寻常,不觉得自己做了对她多好的事,反而不喜她出府自讨苦吃。
先前他随时准备出手帮她,给了她无形的压力,但何尝不是最强有力的托举。
玉梨心头堆积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最重要的还是你,夫君,谢谢你。”
玉梨沉默良久,忽然对他说这个。
谢尧轻笑一声,“先前跟你说过什么?”
玉梨怔了怔,反应过来,笑道,“好的,谢老板。”
自酒楼出来,玉梨本想去花颜坊看看,谢尧不由分说示意她上马车。
上了马车,不多时就到了谢府,玉梨回了明月居。
院儿里宁静,雪咪在假山上趴着睡觉,见了他们只动了动尾巴,就闭着眼继续睡。
初夏的午后,离开了外头的繁冗,连续几日连轴转,现在放松下来,玉梨也有些犯困。
谢尧看她,“睡会儿吧。我还有些事,傍晚回来。”
玉梨亲亲他,就转身回房,躺下了安然睡去。
谢尧离开正房,只静羽在院门里侍立着,他只在她面前停留了一瞬,静羽便明白过来,垂首跟了上去。
望云院。
谢尧立在檐下,“你曾说那叶未青孱弱畏缩寒酸,可是有意欺瞒于孤?”
立着的静羽微惊,看来今日主子看见了叶未青。静羽脑子飞转,解释道:“奴婢从未有过欺瞒之心。那时他是如此,只是这些日子在花颜坊得了工钱,买了新衣,也没有再饿肚子,有了些变化。”
“有了些变化。”谢尧淡淡重复这五个字。
今日所见那人,脊背挺直不卑不亢,身形瘦高可算挺拔,面色很白,穿着布衣,神情温和,若是钱财能让他饱腹长壮实,但气质的改变绝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
静羽飞速思索,这些日子,叶未青是有了很大变化,但她们都觉得理所应当,喜云偶尔还调侃他几句。
能引得主子来问的,只能与夫人紧密相关。
静羽后背忽而涌出冷汗。
“今日与她好好道别,回国公府去吧。”谢尧轻描淡写道。
静羽大骇,跪在冷硬的石板上,“求主子开恩,留奴婢在这里吧,不跟着夫人也没关系,奴婢可做个洒扫丫头。”
“孤不用不忠之人。”谢尧道,说完就抬步要走。
静羽膝行拦他,“主子容禀!这三个月来,夫人与他说过的话,全是公事,即使是公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句,奴婢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是奴婢无能,奴婢并未不忠,求主子再给一次机会。”
“孤留你命,已是机会。”
静羽的脸顿时褪了血色。
谢尧未曾停留,迈步离去。
静羽伏身在地,不敢看他背影,过了许久才直起身来。
仿佛肩背上压着无形巨石,静羽脊背弯曲,脑袋也直不起来。
果然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想到刚刚才做了更可笑的美梦,静羽扯出个苍白的笑。
还好,留下了一条命,只不过是梦醒了回到现实而已。
若是从未得到过希望,她不会有任何妄想,可她拥有过,触手可及,被他轻易夺去。
逆来顺受惯了,静羽生平第一次感到愤恨。
冷硬的宅院里,阳光由金色转为红色,石板泛出刺目的光,静羽的眼被照得发红。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叶未青又做错了什么,留她命算是恩赐,那叶未青呢?
若他杀了叶未青,如何对夫人交代?
微不足道的小人,可杀得了无痕迹,以失踪让夫人知晓,之后呢,夫人定会着急寻他,到那时,他是否会由此认定他们有过私情?
他又会如何对待夫人?
愤恨一扫而空,静羽忽然浑身发寒,止不住战栗。
多年前那宅院里的事断续浮现。
那时她还太小,记忆已经模糊,可那间房里的声音偶尔还会在噩梦里出现,如牲畜之间的苟且,夹杂着沉闷嘶吼。
她和几个孩子饥肠辘辘,等着开饭,里头的人提着裤子出来,是院里的那个马夫,他扎好腰带,撞上一双淬着冷恨的眼,走过去就朝着他心口踹去。
十岁的孩子自然毫无反抗之力,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一声不吭。
孩子们瑟缩着,屋里走出个女人,面色酡红,鬓发散乱。
“狗东西,别把我儿子打死了。”却是面带娇嗔,毫无指责。
这样的场景发生了几次,后来那马夫死了,是被人刺穿当胸,同时小院里丢了钱财。
小宅院里除了一个女主人,就是两个婆子,几个最大的才十岁的瘦小孩子,没有怀疑是院里的人所为。官府最终以入室抢劫定案。
可从那之后,女主人再也没有打骂过她的儿子,反而畏惧到见到他绕路而行。
静羽早就有所怀疑,此刻是笃定了,是他杀了那女人的姘头。
那马夫身上常年有牲口味,确乎就是个畜生。横死也理所应当。
可叶未青不是。
夫人更是不惹尘埃。
他因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杀了叶未青,那他是否将他生母的恶毒和肮脏加诸于夫人身上。
静羽有些毛骨悚然,不敢用那两个字来形容他。
他是在最无助的童年受了非人的虐待造成了阴影,一定是这样的。
就跟她进了国公府被打那一耳光一样。再次被打就被当时的无助恐慌控制,做出不正常的举动。
可她现在知道了,也能控制自己了。
可他现在是天下至尊,不可能重现当年的惨状,即使重现,不敢想象对方死得多惨,或许,他仍旧意识不到自己的不同寻常。
静羽想到喜云说的话,夫人能治他……
只有这微弱的希望。
静羽捏着手指,抠得指尖发红,最终站起来,深深呼吸,朝明月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