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咚、咚、咚——”

盛衍立在一扇门前, 左手捏拳,不紧不慢敲着门。

他的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却跟察觉不到冷一样背脊直挺, 眼眸幽深, 像是要透过这扇门望向里面似的。

虞习行打开门, 看见来人想起下午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 有些发怵:“小衍……”

盛衍冷冷道:“谁许你这么叫我的?”

他脸色一白, 没再讲话。

盛衍比他高大半个头, 仰着下巴睥睨着:“药剂怎么研发出来的?”

“怎么突然……”

“回答我。”

虞习行垂着头:“你知道的,我的弟弟曾经是异种,前段时间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而且联盟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异种和人类之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平衡的点。”

“鹤眠说他的父母曾经在异种基地做过相关研究,他小时候在那边生活过一段时间, 有些印象,所以把联盟交给我, 他去研究药剂了。”

盛衍袖口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后牙咬的发硬,从唇缝中蹦出来的字冷的像刀子:“接下来我问,你答。”

“你问过宋鹤眠药剂是怎么研制的吗?”

“我……”虞习行一愣, 那段时间他为了弟弟和联盟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确实没有过问药剂的事,等他回过神来, 宋鹤眠的药剂已经做好了, “我那段时间很……”

“你只需要回答我, 有还是没有。”

“……没有。”

盛衍冷笑一声。

“在你口口声声喊着平权口号的时候,你有没有真的能平衡异种和人类关系的办法。”

“……没有。”

“那你大言不惭的喊些什么狗屁东西?”

“难道你认为异种就该死吗?”虞习性猛抬头,“变成异种不是他们情愿。”

“那你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吗?你反对凡为异种统统该杀的条例, 然后呢?让他们在一次次折磨中等待死亡?”盛衍没讲一句话眼底就冷一分,字字珠玑,“再讲药剂,里面有你一丁点功劳吗?”

虞习行被质问的发虚,仍旧不服输:“那他们最后等到药剂了不是吗?”

此言一出,盛衍眼里就浮上了丝丝血红,他抬起脚猝然将人踹倒在地。

这一脚来的猝不及防,又快又猛,虞习行只感觉腹部都要被撕裂,伏在地上竟一时起不来身。

“他们等到药剂了,但是宋鹤眠死了。”

盛衍拽住他的头发,语气凶狠又掺着绝望:“但是宋鹤眠死了。”

“我知道,我也很……”

“宋鹤眠是异种,你知道吗?”

虞习行面上闪过迷茫,嘴唇颤动:“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能研制出药剂吗?因为他父母曾经研发出来的初代药剂在他身体里,他是用自己的血研究出来的。”

他伸手揪住虞习行的发,五指发力让他仰起头听清每一个字。

“不可能!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虞习行的白到发灰,大滴冷汗从他额角滑过,“变成异种的人都会很痛苦……”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宋鹤眠死于器官衰竭,他死的时候,已经够痛苦了。

“到底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你根本不在意?”

“你用着他靠血研究出来的药剂,享受其他人的敬仰,你不会心慌吗?”

“你接受他们对你的夸赞,任由他们诋毁宋鹤眠,你不会愧疚吗?”

“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抱负,却是踏着别人的血肉登上最高位,你真的坐的稳吗?”

真相抽丝剥茧般在眼前展开,盛衍每一句质问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钉在他的皮肉里。虞习行蜷缩在地,发出微弱的呻。吟:“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在这份平权的争取里,你到底付出了什么努力?”

“你和他的恋情里——我姑且,姑且将你们这段在我眼里和扶贫无二关系,称之为恋情。你在这段关系里,又付出了什么努力?”

屋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润的橘黄色光芒,打在盛衍身上却显得如爬出来索命的厉鬼,浓黑的睫毛半垂,不见神采只能看见眼底闪过的三两点寒星。

虞习行嘴唇大张,胸腔发出哀鸣,泪水糊满脸颊,喃喃着:“我是爱他的,我是爱他的。”

一记猛拳砸向他的面中,鼻血蜿蜒而出。

“你爱他?你哪里爱他?”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算爱?”

男人趴在地上不动了,肩头不断抽动着,血液泪水混杂着在地板上聚集成了一小团。

盛衍直起身子,神情淡漠,平静地拿出那把银色手枪上了膛。

虞习行身体一僵,机械般地扭过头。

“你……要杀我?”

他咽了咽口水,盛衍下手很猛,他现下瞳孔不能聚焦,眼前一片重影。

身形高大的少年举着银枪,恍然间让他看见了宋鹤眠的影子。

“盛衍,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异种,你杀我是违/法的。”

“你先冷静一点……你动手了你这辈子都毁了,要报复我的方式很多,你不用把自己搭进去的盛衍。”

一声很轻的闷笑在空气中散开,盛衍嘴角上扬,眼睛似一口枯井,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宋鹤眠已经死了,我不在乎了。”

“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枪声在雪夜乍响。

……

路灯把少年的影子拉的很长,路面上留下深浅不一的鞋印。盛衍微微仰头吐出一口气,气体凝结成白雾漂浮着,鼻尖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一个人走到墓园,站在宋鹤眠的墓碑前凝视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并没有笑,眉头轻蹙,笼着一层淡淡的忧郁。他不爱拍照,盛衍依稀记得这是星联盟档案上的证件照。

“宋鹤眠。”

回应他的是一阵风声。

盛衍蹲下身,和照片上的人平视,问:“你会怪我吗?”

他忽然想起来他父亲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不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这么忙,又为什么对他总是这么严厉。所以他喜欢和父亲对着干,脾气倔的像头驴。

怎么骂怎么打也不低头。

宋鹤眠会在他和父亲吵架后来找他,带着他出去玩去吃冰淇淋,从来不会指责他做错了。

他笑了笑,又说:“你不会怪我的吧,从小到大你都没怪过我。”

笑着笑着眼睫就湿润了,喉咙紧涩难以发声:“我真的以为你幸福了,我才放手的。”

“过的不好,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又想起十来年前和宋鹤眠的初见,也是这么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宋鹤眠像个雪花精灵一样降临在他的世界,背着他说: